皇后略一思忖,笑着向元妃道:“贵妃妹妹是宫中头一位的以弓马见长的人物,前些日子身子不爽,大家也不好问你的意思。如今看妹妹的精神健旺了许多,听见这塞外殊胜风光,难道也不动心么?”
元妃道:“承娘娘恩泽,近来臣妾的精神确是好了许多,只是身上的伤禁不住风吹,恐受不住塞外风寒。”说着执起坐在身旁的华阳公主的手,“倒是斗胆想给华阳讨个情,这妮子听到秋狩的消息,心都快要跟着飞了。往年不是她病着走不得,便是我病着,拖着她侍疾,还是走不得。今年的秋狩要是还去不得,她回头必是要闹我的。”
“我哪儿有闹,元母妃编排我呢。”华阳娇嗔道,旋即望向皇后,眼神晶亮,“母后,华阳是真心想去见识见识塞外风光,元母妃教了我许多弓马功夫,总在校场习练忒没劲,总要亲身去秋狩领略一番,才是现出真本事、品得真滋味呢。”
皇后闻言笑了:“原来是为着这个缘故?不愧是贵妃妹妹亲自调理出来的,我们华阳现在居然已经这么有本事啦?”她朝华阳和善的眨眨眼,“既这样,母后便允了你。只有一遭需得留心,你到底是金枝玉叶的公主,玩耍一番怡情可以,可不能一味的图快活轻涉险境,万一有个磕磕碰碰的,没得招人记挂。”
盈盈的喜色立时不加掩饰的在华阳浅绯的两颊晕开:“华阳便知道母后疼我。”她说的原非场面话,皇后秉性持重慈和,对非己所出的皇子公主历来皆照拂有加。其中华阳自幼多病体弱,尤其得她怜爱,便是与她亲生的尚贤公主也相差仿佛。故而对于这位端雅雍丽的母后,她从来都是敬慕有加。
自生以来便深锁宫中,终于能出门看看外面的世界,华阳整个人都沉浸在欢悦的情绪之中,直到随元妃回了长信宫,兴奋之情也未曾淡去:“元母妃,您说塞外草原是什么模样?当真便如书里说的那般,天野茫茫,牛羊遍地么?”
元妃道:“我上回去塞外还是做太后身边女官时的事,究竟是什么模样早不记得,只记得很是敞亮畅快。”
华阳双手捧在胸前,目光神往:“那几个去过的皇姐皇弟也这么说。往年只有我眼馋他们的份儿,今年可是轮到我啦!上回三皇弟逮着了只熊,回宫后就跟我们大吹大擂了足足三个月。唉,其实温弟私下早告诉我啦,那头熊是他带的底下人围捉到的,他亲手逮着的只有两只兔子。可顾虑着他的面子,大家还都得笑容满面的恭维几声。”
提到横死的胞弟水实温,她如今已不再痛苦难忍,而是含了几分痴想与怀恋,意兴勃发的握了握拳:“元母妃,到时候我定要亲手猎到许多野兽,让大伙儿看看谁才是西贝货,谁才是有真本事的!”
元妃一笑。
华阳原本鼓舞了一团兴头的声气,被她这一笑,生生衰了下来,有些不确定的问道:“我猎得到的……吧?”见元妃没有立时答复,登时更紧张了,“虎、熊这些猛兽不敢想,狼总是能打到的吧?”
“跟我学了这许多时候,若是连寻常的狼虫虎豹也打不到,便不必回来见我。”元妃道。至于那非寻常的……譬如银赦生的那头能聚揽雷电之力的巨型魔狼,上十个华阳都只是添菜而已。
她的口气寒飕飕的,若在从前未相熟时,华阳必是要被冻得乖乖躲远的。可如今她与这位养母兼授业恩师的女子早混得熟了,听了这句话不仅不惧,反而像是吃了定心丸一般心里有了成算,当下抿唇笑道:“元母妃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!”
悼晦王之乱后,华阳难得有如此符合她的年纪的欢悦时候,见她难得开怀,元妃微微颔首:“你的喜讯若是回来,我便不妨考虑考虑,择取一套枪法传授给你。只是练着玩玩可以,莫要再没日没夜的习练。”
“华阳一定不负元母妃的期望!”华阳拍掌道,又不知想到了什么,蹭到元妃的身边,怯生生的问,“待我学会了元母妃的枪法,可以跟长乐表姨的夫婿学武吗?我听人说,他有万夫不当之勇!”
元妃的眼睛立时冷得掉渣:“再说吧。”
华阳见势不妙,连忙抱着她的胳膊:“当然了,凭那黄舍生再勇猛无俦,必也不及元母妃一半儿的!”
元妃侧过脸去,只不搭理她。奈何小姑娘脸皮厚,锲而不舍的抱着她的手臂只是晃,险些快要把元妃的傀儡身晃散了架。绷了半晌,元妃到底还是回转了脸,凉凉的道:“堂堂一个公主,要跟外男学武,谈何容易?再说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