仁宗脸上带了肃穆:“早知陈州地面灾情至此,朕就该委派锦衣候为钦差了。他跟御妹出身陈州,必定能够体恤灾民,只是如今,怕是不易,唉!都怪朕,不该一时心软!”
李太后了然点头:“贵妃想让国舅立功也是人之常情,多警惕些勿使其误事也就是了。”
不说仁宗下令催促庞煜着他即日起程,却说庞太师在府里暗暗叮嘱庞煜:“此去陈州要格外小心白家兄妹,切勿让他们抓住把柄。”
庞煜却是满不在乎:“我手握圣旨,又有亲兵护卫,怕她们怎的?不过绿林草寇尔!”
祈奕一边给仁宗写了书信,一边轻点库银,还剩下千两白银。白贵告诉祈奕,这还是他特意节流,预备奉还白玉堂。
祈奕估算一下,千两白银可买四百石米粮,支撑到钦差降临应该没有问题。吩咐白贵:“速速换成大米,不然又该涨价了。”
白贵担心:“如今灾民见天增加,这些米粮撑不过十天,老奴担心,一日停开了粥蓬,怕要生变!”
祈奕大惊:“如何生变?”
白贵颤声道:“抢大户,前些年流民吃人也有过......”
祈奕吓得浑身冷飕飕起了一身鸡皮疙瘩,忙扬手制止了:“且不会呢,义兄的白银万两不是还在么?实在不行就动用这个,决不能前功尽弃。”白贵答应一声,正要去。祈奕又道:“贵叔说得对,日聚千人可不是玩的,麻烦贵叔将这里远亲近邻中精装汉子后生组织起来,左不过他们眼下无事,不如叫他们跟着张行王清学些基本格斗技巧,以备不时之需。”
白贵答应一声,又道:“石夫人想要自立门户,请小姐示下!”
祈奕摇头:“这个我来处理,你去忙吧!”
祈奕离了坟堂,却见白玉堂抱着膀子挂在路边树梢上,跟哪儿远远t场子,看人家施粥。玉瑞却是坐在石永靖与田起元之间,三人分头与那些流民拿脉,低声交谈着什么,一时又在之上写写画画。
祈奕一贯身着男装,施施然而来,站在远处静静看着他三个,田起元专心翻着医书,玉瑞兴致勃勃跟石永靖讨论着,脸上笑意是从心底发出的那种灿烂的笑。
那种生机勃勃的灿烂,瞬间感染了祈奕,祈奕不自觉勾唇,眼眸里漾起满满笑。
石永靖田起元二人见了祈奕,稍稍愕然,就要行礼,祈奕忙着暗暗摆手,唔使泄露自己身份。
白玉堂离了树梢飘落祈奕身边,笑意盈盈:“怎的来了,找我啊?”玉瑞这时候也才发觉姐姐,露齿一笑:“大姐!”
祈奕挑眉:“忙你们的,我找沈柔!”
玉瑞‘哦’一声,正好来个饥民,低头忙碌去了。
白玉堂见跟自己无关,沉了脸色,飕的一声又上了树梢,挂在树枝上假寐去了。
祈奕见他闲得无聊竟然想起这样法子来耍帅,抿嘴一乐,只怪这里不是汴京城,大家肚子尚且吃不饱,乏人欣赏,否则,自己门槛只怕在就被人挤挤破了。
祈奕径自寻着沈柔。沈柔如今已经见惯了祈奕男装,温温柔柔俯身,在温温柔柔牵住祈奕。双双就坐,祈奕告知沈柔,找房子并非难事,只是眼下灾民遍地,只怕小门小户不安全,劝说沈柔暂时居住忠孝候府,待再请过去,自己必定与他们置办房舍安家落户。
沈柔却告知祈奕,并非房舍住不惯,而是不习惯被人饭菜奉在手上,一天无所事事,衣来伸手饭来张口,形同废人。
祈奕安心了:“这好办,你不管被人服侍,就单独开火也就是了,珍儿丫头还是留着使唤,必定孩子尚小,须得有人搭把手。”
沈柔闻言笑得温馨甜美:“公主对奴一家大恩大德,奴家永生难忘!”
祈奕希望他们两口子有这样的忠心,却不希望时时被人当菩萨供著,因道:“什么恩不恩,娘子太客气了,娘子是玉瑞师嫂,一家人原该相互照应,再者,玉瑞还要靠师兄师嫂费心呢!算起来,也不知道谁谢谁了,以后就不要这般见外了,为了方便,我以后就叫你师嫂,你就叫我一声白姑娘或是二公子也就是了。”
沈柔美睫扑闪,掩嘴凝眸:“二公子?”
祈奕自己莞尔:“是,我不惯宽袍大袖,满头珠翠,故而大多时候身着男装,汴京相熟之人多叫我二公子,你将来就知道了。”
沈柔笑得温暖真诚:“公主身条挺拔苗条,穿着女装必定好看,其实女装也不麻烦,不过走路之时,稍微放缓步伐就成了。公主多穿几次就习惯了。”
祈奕摆手:“算啦,江山易改,本性难移,我还是顺利自然好了。”
沈柔不再劝慰,柔柔一笑:“就依公主!”
祈奕一笑又道:“师嫂有事为难,可寻这里周嫂子或是海棠母女,若是寻我,可直接告诉玉瑞一声即可。”
沈柔有事柔柔一笑俯身:“有老二公子费心!”
沈柔谈不上十分美艳,那笑真是柔媚,祈奕身为女人也是心头荡漾得很。怪不得曾经是的三个男人魂飞魄散甘之如饴。祈奕顽皮学者沈柔右手贴腹,左右后背,跨步扭腰,只觉得别扭,不知道该如何买不了。还是风风火火迈方步舒服些。
祈奕走回粥蓬,白玉堂还在树梢挂着,用脚一体树干,意在让他陪自己一同回去,书上却在瞬间发出轻微鼾声。祈奕一笑伸手要摘他怀里宝剑,睡着的人竟然将宝剑当枕头去了。祈奕顺手抓他右脚,竟然又翘到左腿上搭凉棚去了。祈奕索性又去抓左腿,那家伙双脚翘到更高树梢去了,只把腿子跟身子弯成垂直。
祈奕微笑吩咐:“小金子,找人来将树锯了送去熬粥,也可以省下几文柴禾费!”
小金子答应一声跑了。如菊墨莲银莲三个怄得直笑:“几时才能机灵些?该听时候拨嘴儿,不该听的时候又跑得快!”拧着小金子拨一边去了。
白玉堂飘落而下,脸上笑盈盈的竖起个大拇指:“忙的时候就不理人,恼得时候又说要打人,如今闲了又来砍树,啧啧啧,我们节义公主好威风也!”
祈奕也不接话,睨着眼睛哂笑:“哈,不过借了你的一万银子去购粮,怎么啦,心疼了,没钱买礼物哄你茉莉妹妹了,恼羞成怒找碴子来了?”
祈奕一提丁月华,白玉堂就有些理亏了,他必定跟丁月华曾经论过亲事,虽然是义兄卢方一厢情愿,在这种父母做主长兄如父年代,白玉堂也跟祈奕一般,被人提起,就似定过亲,退过婚一般。
再者,白玉堂跟丁月华交情匪浅是事实,这个与卢方无干,是白玉堂自己情感。祈奕不被范桐遗弃,白玉堂未必不娶丁月华。
虽然祈奕知道,自己不出现,白玉堂这一辈子也娶不成丁月华,白玉堂却不知道,他以为没了义妹,或许将来会娶丁月华。必定男大当婚,女大当嫁,丁月华并不让人讨厌。
他又是个赤诚之人,不会做了不认,故而,见祈奕翻旧账,白玉堂立时气焰弱了几分:“什么跟什么啊,一万银子本来就是意外之财,送你了就是你的,凭你做什么都成,你就是折了纸船打水漂,为兄我也没意见,何况还是购买粮食救人活命。”
说着手脚舒展仙鹤展翅又要上树去,祈奕快手拉住,顿足嗔怪:“喂喂,咱们不闹啦,有话跟你说!”
白玉堂抹着鼻子逗笑:“说话啊,我还是等着你砍树吧,等树倒了,再说话吧。”
祈奕抬脚要踢人。
白玉堂终于正经了:“说吧!”
祈奕长长呼气:“借一步!”
白玉堂正经了脸色,口里一个呼哨,菊花青的哒的哒跑过来。祈奕飞身就上了马背,白玉堂只有牵马分了。却也不恼,笑盈盈牵马坠蹬,往坟堂而来。
逐渐远离人群,如菊几个也摔得远远的,祈奕这才回眸:“义兄可有庞煜行踪?”
白玉堂一滞:“没,没有!”
祈奕跳跃下马,却被白玉堂掐腰接住。祈奕把脸一红,扭身挣脱了。身子一转,到了马对面,隔着马背再次勇敢盯着白玉堂俊俏眼眸:“我希望义兄的人马监督他,记下他的一切罪证,却不要干涉他,除非人命关天,不要惊动他。更不要伤他性命,义兄可以答应我么?”
白玉堂眉毛拧成疙瘩:“这却为何?他胆敢贪污纳贿,我就敢拧下他的脑袋来,义妹如何倒要向着他?”
祈奕冷笑:“我向着他?”
白玉堂皱眉:“不然呢?”忽然展眉:“你,你是说,欲擒故纵?”
祈奕摇头:“不是,是他自己想灭亡,老天便给他机会先疯狂!”
白玉堂不认同:“如今灾情严重,我们势必要协助庞煜放赈救灾,岂能放任不管?”
祈奕拿手戳戳白玉堂胸脯子:“你傻啊,我们如何协助?庞太师替她求了圣旨,庞贵妃替他请了尚方剑,我们无凭无据跟他作对,岂非自寻死路?”
白玉堂宝剑一扬:“我这三尺青锋就是天地人情法度,一切不和谐之音,背弃民众鱼肉民众者,势必斩之而后快!被说庞煜有亲兵护卫,就是......”
祈奕点头:“我知道,就是皇宫大内你也可以来去自如,杀人取命是不是?然后呢?一辈子躲躲藏藏,还是身陷牢狱披枷带锁?”
白玉堂怒目:“我是替天行道,陈恶扬善,怕什么枷锁!”
祈奕点头:“是,是不怕,可是我们为什么要为一个外人,一个坏人搭上自己生活甚至性命呢?义兄难道不想跟我们一起过正常日子?”
白玉堂眼眸霎间溢光流彩:“说不想,这并不妨碍我惩奸除恶。”
祈奕扬声嗔道:“谁不许你惩奸除恶啦,不是让你收集证据,观其动静,然后......”
白玉堂截住祈奕话:“然后交给包大人,然后庞太师闹,庞贵妃哭,然后,庞煜无罪释放,顶多禁足一年抄抄经?”
祈奕嗤笑:“哈,我有这么傻?他不是有天子剑吗,他若自己玩疯了弄丢了呢?”
白玉堂大笑:“这可是欺君大罪,就这一条,他就死定了!我去办!”
祈奕连忙抓住:“急什么啊,等他来了,把那些个贪墨纳贿渎职之罪都犯过一遍,咱们把那罪证收集确凿!然后再来个锦上添花!
然后再让他罪证确凿栽倒包大人手里,义兄可知道,包大人杀人无需回到开封府。”
白玉堂愣怔半晌,勾唇一笑:“这个法子似乎不错!”
祈奕觉得自己似乎阴损些,解嘲一笑:“当然,他若公忠体国,我与他的恩怨就此勾销!”
白玉堂对庞煜知之甚详,露齿一笑:“只怕勾销不了!”
祈奕学者白玉堂把额前散发一拨,凝眸甜笑:“我也这般认为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