押送犯人的行伍路过村镇,准备歇下。
如今天气已经冷了,晚上近乎与天寒地冻的时节没什么两样,眼看着再往西北去,就要到了下雪的时候。
这些犯人自然是得不到什么像样的照看的,在这路上病了的死了的也不过是文书上的寥寥几笔,没有人会在意。
但是这一批押送的人有所不同,由于里面多了一个初佑康,负责押运的官兵都十分注意照看。先前云锦书也特地给了他们不少辛苦费,让他们将初永年这些年纪大一些的孩子安安稳稳送到边镇,为防止他们顾头不顾尾,所以承诺抵达之后另有赏赐。
对此,官兵们也有自己的一贯做法。
这样的时候,反而是不可以对这些人特殊照顾的,他们的“注意”,仅仅在于更为紧要的性命一条。只要没有缺胳膊少腿,没得上什么很快死掉的病,就是十分的看顾了。
若是照看他们比其他的犯人明显更好的话,其他的犯人很可能反过来引发仇恨,暗中将他们弄死弄残。更有甚者揭竿而起,连官兵都杀了逃离出去,成为流寇。
这一批犯人上百个,也不可能会有多余出来的物资让他们消耗,于是在简单地收拾行装之后,差不多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候,他们就地安营,在帐篷前立起篝火。
所有的犯人都将手脚捆好了,拴在大帐里的杆子上。留下几个官兵把守之后,其他的人就都进帐休息,每隔一个时辰出来换班。
初永年的孩子长得和别人不大一样,出来的时候,负责的都尉给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抹了炭和泥,换上破烂衣服,为了让他们看起来和其他的囚犯别无两样。现在风尘仆仆走了一路,已经完全分辨不出来了。
初永年的孩子拢共二十几个,大半是姑娘,都被初月晚安顿起来,剩下没有能够成为初永望备选的男孩子,年纪不到十五岁的都送去了气候适宜的地方。
剩下的初佑康兄弟五个,最大的一个是初佑康,最小的一个刚刚年满十五,为防止他们在别人那里出事,于是让他们对外互相不得相认,晚上都被分在一列,和三十个犯人集中绑在一间帐篷里。
夜里冷气入骨,所有人只吃了半碗粥,个个冻得瑟瑟发抖,全部挤在一起取暖。
初佑康抬起头来,借着账外微弱的火光,数了一遍人数,并确认弟弟们都在。
现在他每过半个时辰都要尽力确认一次。
身为那个人的孩子,他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等着让自己死。
甚至连身边押送的官兵都可能被朝廷的人买通,或是得到皇上和太子的暗示,将他们除掉。
有着这样的忧虑,他无法入眠。
外面的风声烈烈,听得人脊背上起了一层冰刺。
和前一夜该是一样的,驻守的士兵不会说话,他们只有换班的时候会发出响动,有人会去吃一口干粮,领头的有一个酒壶,会在即将日出的时候走出来喝一口小酒。
初佑康在路上不需要步行,他们属于坐囚车的那一种,他得以在囚车上睡了一觉,现在精神百倍。这样的“优待”实则可以被人接受,因为这样的不是病了就是比较危险的人,为了防止逃跑,会选择囚车。
他盯着帐篷上火苗的影子,不知为何昏昏欲睡。
明明今日睡过了的。
为什么还是困?
难道说还是颠簸到了身体的极限,已经无法凭借意志支撑下去了吗?
初佑康的头变得十分沉重,他觉得情况不大对,但是上下眼皮不停打架。模模糊糊地他听见外面变得嘈杂,那隔着帐篷跳跃的火苗也变得尤为热烈。寒冷的冬夜变得温暖起来,他却听不见身边其他人的动静。
怎么回事……
初佑康极力抬头张望,他看到火苗顺着帐子往头顶上爬,黑夜出现在视野的尽头,外面的官兵高喊了一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