吉宗喜欢看於须磨忙活,好像又回到了住长屋的时候。不知道为什么,她其实在长屋住的时间不长,那时候和於须磨关系也正暧昧说不上熟谙。可是,她和於须磨独处的时候,总会想起那个时候。也许,那时候,最简单,所以快乐。
於须磨提着泡好的茶转身,正好看到吉宗在摸温酒壶,另一只手还偷偷掀开杯子,凑近闻香味儿呢。他又好气又好笑,吉宗这点儿小爱好,和她平时给人的冷淡感觉很不符,透着股小可爱。所以,他虽然也不喜欢她多饮酒,但也喜欢时不时替她温上点儿。这种感觉很复杂,又怕她喝多了不好,但又知道她喜欢喝,想宠着她。
吉宗见自己的行为被於须磨撞了个正着,也有些尴尬,赶紧坐正了身子,等着於须磨。於须磨没有坐到被褥上,而是跪坐在吉宗对面。一碗里,他放了一颗腌渍好的梅子;另一个碗里,他放了一尺猪油,又滴了几滴酱油在上面,又用筷子挑了些米饭闷上。顺道往梅子饭里,浇了些刚泡好的热茶,热茶沿着碗边儿灌了进去,到了米饭七分的地方。碧绿的茶汤,洁白的米饭,鲜红的梅子。吉宗不是很贪口舌之欲,但嘴里还是分泌了许多液体。她吞了吞口水,等於须磨往另一个碗里浇茶汤,好一起吃饭,她忽然觉得很饿很饿。
於须磨却没有往油饭里浇茶汤,而是轻轻用筷子伴着,酱油和猪油的香气弥漫开,米饭也变成了有光泽的浅浅的茶色。看着吉宗口水都要流出来的样子,於须磨满意的笑了。他替吉宗斟上酒,温度刚刚好。他也拉开被子,挨着吉宗坐下,两个人并排对着矮几上简单的饭。
吉宗先饮了口酒,回味了一下,才端起了她常吃的梅子泡饭。泡饭可以说是江户特色,庶民最爱,因为柴火木炭贵,大家即使一天两餐,也不可能两次都开火。多是早晨就把一天的饭闷好了,只是,第二顿饭就凉了,所以大家就用水泡饭,汤太奢侈,水太清淡,茶刚刚好。这是吉宗在长屋的时候,最喜欢吃的,不能不说,於须磨还是很摸得准她的喜好的。
硬硬的米饭,热热的茶水,有点儿酸的梅子,吉宗怎么吃都吃不腻。只是,今儿,她看着於须磨的饭,也有些馋。平时,他不吃这么油腻的东西,猪油,好像也有些不上档次。可是,看於须磨一口一口的吃着,虽然也很优雅,但比平时进餐速度快多了,她觉得好像很好吃。
“我想尝口你的”她含着筷子,忽然有些不好意思。於须磨停下来,惊讶的看着她。日本这个时代,还是分餐制,大家吃饭,基本都不在一个桌子上,跟不用说用一个碗了。可是,看着吉宗纠结的眼神,於须磨笑着,把碗递到她嘴边。吉宗用筷子夹了一口,塞进了嘴里。嗯,咸咸香香的,真的很好吃。她又吃了几口,才想起来,没吃晚饭的是於须磨不是自己。有些不好意思的把自己的饭递到於须磨眼前,低声说“你也吃,尝尝。”
於须磨放下自己的碗,接过来,扒了两口,确实不错,也难怪吉宗百吃不厌。两个人索性把碗都放在了矮几上,坐在褥子上,合盖着一床被子,几乎趴在矮几上,两碗饭轮流下手。你一口我一口的吃得香甜。
夜里,巡查暗哨的三郎佐,在树上看到这一幕的时候,脚下一滑差点儿跌下树去。这俩人是过家家呢?吃个饭也吃得这么开心,三郎佐脑海里一下涌入街边一身土的破孩子在玩儿泥巴的画面。就像他们俩现在这样,傻乐傻乐的。两人明明是夫妻,大晚上的,也没月亮,做点儿什么不好啊,非得过家家酒。不过,只是看背景也能感觉到两个人的快乐。
三郎佐顺手折了根树枝刁在嘴里,嘴角微微的上挑,今儿夜里一点儿都不冷,整个人暖融融的。可是,不知道为什么,肚子又饿了。他伸手摸摸肚子,想一会儿去后厨找点儿什么吃的去。
御城里,一行人隆重的送走了天皇特使。
“这次,辛苦你啦。”御台所代表将军,安抚岛津继丰道。后者恭敬回礼,连称不敢。御台所看看挂着冷笑的竹,又看了看渐行渐远的队伍,也皱起了眉头。这次,有栖川宫正仁亲王还是没提何时迎娶竹,他看向将军,将军心有所感,默契的知道近卫熙所为何事。也皱了眉,看来,皇室还是没歇了“大政奉还”的心思。本来他们想往皇室再插个钉子,哪知道对方反而把订了婚的竹留在大奥这么久。
竹想想有栖川宫正仁亲王在御城期间的作为,和她问的那些话,心里就忍不住的冷笑。这人心真大,可是,自己一个过气的养子又能给她带来什么实惠的消息呢?而且,他凭什么和她说,说多了,她更不会来把自己接出大奥。所幸,自己还有一副皮囊,竹扯了扯华丽的羽织,在心里再一次感谢父母。
岛津继丰在侧低着头,微微抬眼,倒也把竹的神情打量了个遍。这位竹君,一副好皮囊,幸也不幸。这次有栖川宫正仁亲王还是没把人接走,只要他还出大奥,那自己就有机会报这“举荐”之仇。一想想自己的挂手脸色黑漆漆的呈上来的红彤彤的账册,她心里憋着的火就更炙热了几分。
竹感觉到岛津继丰的目光,横了她一眼,转身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