况且若是能兵不血刃入长安,大人应当知道对于我们凉国来说,该是如何荣耀!”
张昭沉默了,不管长安是被称作西京还是雍京亦或是现在的京兆府,但在那些历经劫难,失志不忘故国的人心中,它只有一个名字,它永远只会被称为长安。
而且确实这些年,张昭重新打通商路,力排众议将凉州之外的商路贸易最重要中转站放在长安,就是为了恢复它的元气。
如今长安已经有二十一万人的规模,是关中人口最多的城市,货物通达四地。
锦缎、桐油、布匹产量极多,后晋朝廷每年能从长安获得超过七万贯的财货赋税,所以才会派最忠心的安彦威来坐镇。
而除了经济上的发达以外,长安还对张昭和整个凉国来说,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,这也是慕容信长想要试试的原因。
一个完整的,没有经过战火破坏的长安,对于所有人来说,都太重要了。
张昭站起身来,拍了拍慕容信长的肩膀,他感慨的看着这个只比他小了七岁的义子,还是一如既往的勇勐细心,一直把张昭的事业,当成他自己的事业在做。
慕容信长对于张昭的作用,已经超过了昔年李存孝对于李克用的作用,感情上由于曹三娘子的存在,更是要强于李存孝和李克用这对父子。
虽然有李嗣源和李从珂这对反面教材在,但张昭有信心能避免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。
“既然你有这雄心,父亲也就不再阻拦了,万事小心,如有任何危险,记得保住性命才是最重要的。
虎头你放心,我会让你娘亲把回头接到宫中暂住,府中的一切事物,也都有你娘亲照理。”
慕容信长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,眼角竟然还有几分湿润。
因为在这之前,虽然慕容信长出入永训宫和永寿宫跟回家一样,但他的儿子虎头可不是。
这是一份双方保持的默契,张昭现在还没有孙子,虎头要是长期出入禁宫的话,就会给人虎头就是长孙的印象。
所以曹三娘子没有经常带虎头到宫内玩耍,慕容信长夫妇也从没有送入宫过,张昭也没有提。
不过说是默契,但却像是横在了所有人心头的一根刺一样,张昭现在亲自把这根刺给拿掉了,慕容信长当然要大喜过望。
张昭也突然有些愧疚,慕容信长这些年,如同牛马一样为他南征北战,这孩子两岁就没了父亲,至少现在来说,是真把张昭当父亲看的。
不过张昭有鉴于五代频繁的义子杀光义父子孙的事件,一直对待慕容信长还是跟真儿子有一些区别。
而现在,张昭准备提高对慕容信长的信任,把这个跟他在一起七年的义子,当成真正的儿子。
只不过,父子之间敞开心扉还没有多大一会,张烈成就飞步跑了进来报告,原来是虎广他们到了。
虎广瘦的脸颊都凹了进去,两匹战马也瘦的跟毛驴一样,不过出发时一百二十七骑,到了邠州后,照样还有一百二十七骑。
二十四天跑了一千六百里,相当于每天跑六十七里左右。
还要面临各个隘口的盘查和盗匪山贼的威胁,补给也并不是很充足,这个速度,在此时已经非常快了。
“天王,臣虎广率百二十七骑回来了,愧对天王,你交给臣的任务没有完成。”
虎广说着,噗通一声给张昭跪了下来,昔年他们去东京之间,张昭的要求,是让他们在中原等候,等着凉国大军入关之后,伺机来接应的。
张昭当时是想着,让他们在耶律德光入中原后,在各地组织暴动,策应凉国大军入关中。
那时候的张昭还是有些不成熟,以为后晋与契丹的战斗,是契丹一次性如同勐虎下山一般就把后晋给解决了。
但现在看来不是的,时间太久,过程太反复,以至于虎刺勒这样的东归派,都已经腐化。
不过在这些不确定以外,虎广和虎七郎等人的回归,是让张昭最为开心的。
这表明,他的重建大唐,还天下安定的大业,还是吸引到了许许多多跟他志同道合的人。
“你虎广两千里归来,何愧之有?倒是我这天王,愧对你们这些忠勇之士。
你们都是我大凉的好儿郎,有这样的忠勇之臣,何愁大唐不能复兴!华夏不能复兴!
虎七郎,当时你说不要任何赏赐,要等虎广回来之后再说,此刻众人已到,你也上前来吧!”
张昭就站在大营门口的一根拒马上面,周围围满了士兵。
有几个胆子大的乐呵呵的朝着张昭喊道:“天王,虎七郎正在后营喂马呢。”
“章小豹,那你就去给我通传一声。”张昭哈哈一笑,指着那个胆大的军校喊道。
章小豹眼睛一亮,他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,“天王也知道我章小豹?”
“怎地不知道?上次赤亭守捉一战,你一人杀了高昌回鹘三员骁校,且有夺旗之功,我说的对也不对?”
章小豹眼睛更亮了,他更加高兴,因为这是别人第一次提起他,没说他是章小彪的弟弟。
自从章小彪在夏州城外一人射杀超过百人的定难军士兵后,人人提起他章小豹,就会带一句‘这是章小彪的阿弟。’
章小豹欢天喜地的去了,其余士兵也有知道先期跟虎七郎回来的人在哪,一个个都大叫着去寻找了。
本来军营中,是禁止随便奔跑和大呼小叫的,身边的亲卫也劝张昭不要这样露面。
因为军营中人人都是有弓的,谁知道会不会从哪射来一支箭?
不过,到了这个时候,张昭当然不会听劝,不但不听劝,我张天王还要把脸一肃,指着围过来的兵卒喊道。
“此乃我张昭的忠勇之臣,某不信任他们,还能信任谁?”
兵卒们一听,欢声雷动,随后簇拥着张昭,往搭建的演武台走去,声音越来越大,人也越聚越多。
不过这时候,各营的军官也赶了过来,众将开始组织士兵,把围成一团的人,按镇-营-都的规模组织好了。
张昭登上演武台,此时虎七郎等人也被叫了过来,台下哗啦啦的一片,不得有三四千人,而且还在不断赶来。
张昭把虎广和虎七郎拉上了台子,牵着他两的手,就不放开,张昭看着台下的兵卒大声喊道。
“七年时间,两千多个日日夜夜,一千六百里,没日没夜的赶路。
昔年派他们去东京的时候,他们当中大部分人,还未满二十,而到了如今,已经快到而立之年了。
这么长的时间里,他们没有忘了当初的誓言,历经千辛万苦也要回来,虎广,你能告诉我,你为什么要舍了晋国荣华富贵,抛下妻子女儿回到大凉来吗?”
消瘦的虎广看着张昭,神情坚定的说道:“因为某记得,当初天王对臣说过,大丈夫生乱世,当有荡平天下,还黎民百姓一个太平盛世的宏愿。
今日臣回来,就是要跟着天王,结束这乱世的。”
张昭转头看着虎七郎,这个断腕汉子咧嘴一笑。
“天王要是问我为啥要回大凉?因为我虎七郎是个堂堂正正的好健儿。
某家舍命拼杀,不避死伤,晋主以三端帛布赐我,这不是赏赐,这是侮辱!此等守财奴,如何值得某效忠?
而且就算有再多的赏赐,某也不要,因为那些金银锦帛,无一不是抢掠所来。
晋国哪怕是富户,也有朝不保夕的恐惧,尚不如我大凉贫民,那种害的人家破人亡来的赏赐,某也不要。”
张昭没想到这两人能说出这番话,他可是真的没有提前教。
看来,这都是他两最真实的感受,见识过晋国的人间地狱后,就越发怀念凉国的世外桃源。
“说的好啊!大丈夫爱财,当取之有道,沾着无辜者鲜血的财货,我们不要!
自安史二贼乱天下起,已经百八十年了,这乱世,也该结束了,我忠勇的将士们,你们说,当由谁来结束这乱世?”
“是我们!是我们!”
台下万众齐喊,欢呼声响彻四野。
“赐虎广、虎七郎及归来勇士们一人金银锦帛值五十贯,每人功勋双转三阶,俱入憾山都随侍左右。忠勇之臣,方得厚赏!”
张昭一下就给出了大手笔的赏赐,随后继续看着兵将们喊道。
“这天下,豺狼当道,契丹人更狼子野心,但天赐我等在此聚合,合该我们兴义兵,吊民伐罪,请诸将士与某一起,荡平天下。”
“谨遵天王教令,荡平天下,再兴大唐!”
自瀚海镇总兵阴鹞子以下,各兵将轰然允诺,士气如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