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叩叩。”
海上的航行,有时也会将时间模糊。
许恒自从上了船便再没有露面,一心一意祭炼起了法衣,不知不觉便已过了几日,直到有人叩动了房门。
他缓缓睁开眼,轻出一气,起身来的同时心念一动,已是打开了房门。
叩动房门的原来是贺成峰,他在外面等着,直到门户打开,许恒缓缓行出,这才说道:“许道长,马上便要换乘海舟了,还请道长随我来吧。”
“原来如此,谢道友提醒。”许恒点了点头,跟在贺成峰的身后上了甲板,发觉已有不少人在,各自望着船队前方。
许恒也将目光放去,只见前方有座岛屿正以极快的速度逼近,而在岛屿之后,隐隐已有一个影子露出头来。
“云湖海舟?”许恒心中一动,已经猜到那个影子来历,果然伴随船队转过岛屿,一个庞然巨物赫然显出真身。
“……喔!”商船上,有那初次见识之人,纷纷发出惊呼,即使许恒目中,也不禁流露出了赞叹之色。
一艘长有八百四十丈,宽逾五六百丈的大舟,究竟是什么模样?
无论何人望去,定都难以将此物认为船舸,它与其说是船,更不如说是一块浮陆,其上的建筑相比船楼,也更似是城池,浮于海上数十丈高的船身,就是一面连绵的城墙……整艘大舟静静停在那里,竟比旁边的岛屿还要伟岸。
此时前方已有船只泊停下来,海舟之上垂下的艞板,都如登山的阶梯一般,配以各家船只之上,开始攀登的微细身影,更有一种极致的反差扑面而来。
“无论第几次见到海舟,都有一种渺小之感。”
贺成峰如是感叹,不过许恒却未接话,他不觉有些纳闷,顿了一顿,只好把话题转过说道:“一会护卫需先登船,看照货物运上海舟,所以只能劳烦道长,与我一齐登船作个样子了。”
“理当如此。”此事贺山海也曾说过,许恒自然应下。
很快,贺氏的几辆商船也已到了近处,海舟之上垂下艞板,贺成峰却没去走,而是径自飞身而起,这艘船上的护卫也有几人分了出来,紧随其后朝着海舟之上飞去。
许恒见状,便把袍摆轻轻一甩,足下兀的有道清风旋起,便将其身托着飞去,看着翩若惊鸿飘似羽,偏又快得出奇,只一眨眼便已到了海舟之上。
此时贺成峰也才落在甲板之上,见他衣袂飘飘,悠然飞落下来,不由怔了一怔,才开口道:“道长遁术好生精妙。”
许恒只是微微一笑,站到他的身旁,贺成峰见状也不再多说,便将注意力放到了运上来的货物之上。
这些货物有大有小,有整箱整箱装载的灵材药草,也有以禁制封着的储纳之物,瞧不出来里面装的什么宝贝,贺氏宝行的人忙前忙后运了足有半個时辰才算妥当。
之后才是乘客上船,这就无关护卫的事了,海舟之上自有执事会安排妥当,贺成峰唤了几个手下照看着点,便带着许恒去寻贺成峦。
贺成峦正在船头之上,与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说着什么,过了片刻才回身来,下了船头便道:“老规矩,除了每八日一次的整日值守,平时只需偶尔巡查即可。”
贺成峰没应话,显然是早有预料,贺成峦则将话头转过,朝许恒道:“许道长只需在整日值守之时露一露面,其余巡查之事便不劳烦道长了。”
“哦?”许恒道:“如此再好不过,贫道在此谢过统领了。”
“道长乃是贵客,若非怕惹闲话,又怎能叫道长来做这等粗活。”贺成峦面上露出笑容,又与许恒客套了几句,这才让贺成峰带许恒前去休息。
护卫的房间都安排在一处,其实也十分宽阔,一应陈设都未稀缺,只是不比乘客之中,还有上房、雅室、甚至独栋的阁楼等等选择。
许恒也不在意这些,到了自己房间中,照例封了门窗,这才在床榻之上盘坐下来。
道要悟,力要凝,法要炼,修行有时这些细微末节之中,这几日他忙着祭炼法衣,功课倒是有些懈怠了,如今上了云湖海舟,接下来有近三个月的行程要走,倒是该将修行提提进度。
许恒将袖一展,掌心中便出现一个小炉,一个丹瓶。
这小炉有个名堂,唤做紫阳炉,只要将它放出,便会将附近的灵气转化为一种带有阳性灵机的烟气,而丹瓶中装的则是阴华丹,两者都是他为离山在外的修行而准备的,此时正是派上用场。
他将紫阳炉摆好,转了一下炉盖,此物效率不算太高,等了片刻才有一缕薄薄的紫色烟气飘了出来。
许恒见状,这才倒出一颗阴华丹服了,又把紫烟吸入,这才缓缓运起法来。
伴随许恒渐入佳境,室内很快陷入寂静,只有门窗上的法力始终光华湛湛。
这正是法力凝炼的体现,若是不被许恒收回,不被外因消耗,可以存世数十年仍然不减不增。
不过许恒修行到了这一步,进境早已不复往昔,显然若想再有质的飞跃,需得落在合煞这一关上了。
当然,此事虽是势在必行,但并不是急切能见成效,而且铢积寸累之下,还是能以缓慢的速度增厚些许法力,因此许恒始终没有疏忽修行。
许恒这一修,便又是三四日功夫,才从静定之中退出,收了门窗上的法力,忽的弹指一击打开了窗,露出了外间月华如水,原来此时正是夜中。
他负手走近窗旁,忽觉一道柔和的风拂面而来,面上不由露出讶异之色。
许恒一入定便是数日,云湖海舟自是早已开动,海上参照之物虽少,但以他的眼力不难看得出来,这海舟正以超乎想象的速度行驶在中。
如此庞然巨物,如此快疾之速,恐怕都能掀起风暴了,但是身处舟中却觉稳稳当当、和风拂面,无疑显现出这艘渡海大舟上的禁制之高明。
“听闻云湖仙市的背后,乃是一位赫赫有名的金丹真人,看来所言不虚。”许恒心中忖道,随意扫了一眼,发觉海舟之中竟是颇为热闹。
不远处的船楼之中,有那火烛银花、悬灯结彩,丝竹唱乐之声不绝于耳,显然有多处晚宴、法会正在进行,而甲板上也有不少人在。
除了某家宝行负责值守的护卫,还有许多人洒然而坐,对月饮酒,自得其乐。
距离到达星宿海,还有近三个月的光景,不是谁人都似许恒一般耐得住寂寞,寻些乐趣倒也是在情理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