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条环绕内城,作为护城河的河道,也是城中最重要的水源之一。它的作用多半不是为了挡住攻城的一方,而是为了给守军提供稳定的水源。
沙漠干旱气候,没有水就什么都没有!
看到方重勇这样的态度,席元庆已然明白今日伊逻卢城不会平静。他对着眼前这位年轻的“方大使”抱拳行了一礼,随即大步走进内城。
神仙打架,殃及池鱼!
无论是方重勇也好,还是高仙芝也好,都不是席元庆惹得起的。他把方重勇到来的消息告知高仙芝,就算“功成身退”,剩下的事情,真不是他这个安西军游击将军可以处理的。
一炷香时间之后,一位身披银甲,头盔上插着不少鲜艳羽毛的将领,在几十个全副武装,身披皮甲的卫兵簇拥下走出内城。此人除了高仙芝外,不可能有第二人了。
这些卫兵,每个人皮甲里面,都是色彩鲜艳的锦袍,头盔上都跟高仙芝一样,插着羽毛,只是没像高仙芝插那么多而已。
见到对面高仙芝一行人气场强大,方重勇身后的何昌期等人都勃然变色,怒不可遏。
他们来这里头盔都没插羽毛,对方居然插了,简直岂有此理!
军士头盔上为什么要插羽毛?
因为精锐部队破阵的时候,都是带着“为大军前驱”的作用。等精锐破开敌军阵型后,本军后续部队看到哪里有属于己方的“鲜艳羽毛”,就说明己方精锐跑到了哪里!
他们便会自觉的朝着羽毛集中的地方冲锋。
换句话说,这些头盔上插着羽毛的士卒,是一支军队里面最精锐的骨干,绝大多数情况,都是主将身边的亲信。
与之相对的是,如果战场上己方头盔上插羽毛的精锐都消失不见了,那么则说明此战凶多吉少,精锐已然全部战死或者逃窜,所以其他人能润还是尽量早点润吧!
这种款式的头盔,平日里佩戴,只为显示自己的身份,是军中亲信将领或精锐骨干;打仗的时候,则是“敌我识别”的一部分。彼此间的区别还是相当大的。
可是,高仙芝和他的亲随,在安西都护府的范围内戴“羽毛盔”,震慑西域诸胡是一回事;当着方重勇这个西域经略大使的面显摆,则是另外一回事了!
此时此刻,双方隔着一座十米不到的石桥,无论是方重勇也好,高仙芝也罢,谁都没有先迈步子,更不需要多此一举自我介绍。
气氛一时间就这么僵持住了。
……
长安以南数十里地,黄峪山脉上的翠微宫大殿。穿着白色道袍的大唐天子李隆基,面色平静,没有一丝波澜。
他就这么安安静静的,看着跪坐在面前软垫上的太子李琩,已经超过一炷香时间,没有说一句话。
李琩也显得非常淡然,同样不说话,双目微垂看着面前的桌案,上面摆着一封信。
“永王告发你想谋刺朕,打算火烧翠微宫,你怎么说?”
基哥用右手轻轻拍了拍桌案上的信封问道。
“回圣人,孩儿心中对圣人是什么态度,圣人难道不知道么?”
李琩抬起头,面无惧色,与基哥对视。
“放肆!你以为朕不敢杀你么?”
基哥忽然猛拍桌案,指着李琩怒吼道。
“圣人,您还有很多幼子,除了这些记录在宗正寺里的,杨玉瑶也给您生过龙种。
如果您喜欢的话,大可以把现在成年的皇子都宰了,然后等十年后再说。
孩儿对此没有什么看法,也不打算做什么。
圣人您高兴就好,孩儿怎么看的,不重要。”
李琩一副无所谓的态度,甚至都懒得去辩解“火烧翠微宫”这种计划有多么离谱了。
要是这里如此容易就能放火,当年太宗在此纳凉的时候,估计就有人动手了!还需要等到百年后的今天么?
“力士,带太子回东宫。”
基哥疲惫的摆了摆手说道。
他不得不承认,李琩说得很有道理。
或者说,民不畏死,奈何以死惧之。
李琩如今已经不去想什么宏图大业了,他也对朝政完全不关心,甚至压根就不想继位!
李琩躺平摆烂,对于他来说,前方的路瞬间就宽阔起来了。这就是典型的“只要我不担心,那担心的就是别人”!
“孩儿告退。”
李琩面无表情的行了一礼。
除了脸上没有带着恭敬外,其他的礼仪可谓是一板一眼有模有样,旁人挑不出任何毛病。
太子被高力士带走以后,基哥有些怅然若失。
他希望李琩对自己怀着刻骨的恨意!只要有恨,那就一切都还在他这个天子的掌控之中。
可如今的李琩,几乎是无欲无求,他就差没在佛寺出家了!
对于基哥,李琩的态度就是“不主动,不拒绝,不负责”。
你给什么官职我接着,你给什么赏赐我拿着,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去赴任。但不管是轮到什么事情,我就是在那里摸鱼摆烂问都不过问!
这种滚刀肉,还真是给政治斗争经验丰富的基哥,上了生动的一课!
正当基哥沉思,心中抑郁烦躁的时候,高力士忽然带着李琩返回,然后面带慌张,对他行礼道:“圣人,半山腰起火了,好像是有人在故意纵火!现在火势颇为凶猛啊!”
嗯?
基哥瞪直了眼睛看着李琩,他不敢相信,李琩为了杀他,竟然连自己的安危都顾不上了!
“逆子!伱竟然,你竟敢……”
基哥上前一把揪住李琩的衣领,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可怕的猜测:
会不会,是有人想把他跟李琩一锅炖了呢?
基哥慢慢松开手,环顾四周,发现身边的太监宫女都被吓坏了,一个个都等着他发号施令。
只有李琩面色平静,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。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