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成意从来没听过听筒那边传来的声音,但却只用了零点一秒就已经猜到了他是谁。
一直以来,都是他在明处对方在暗处,两人都间接知道对方的存在,却从来没有过正式的对话。
至少在苏成意的计划里,那样的正面对话不会发生在此时此刻。
如果它提前到了,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性,即发生了什么计划之外的事情。
简单来说,就是变故。
苏成意屏住呼吸,在心里倒数三秒钟,先让自己冷静下来。
三,藏锋守拙,不要露怯。
二,保持冷静,思考对方打来这个电话会有什么可能的目的。
一,尽量尝试从对话中获取一些有效的信息。
倒数结束,苏成意回答问题的声音已经变得和平时一样毫无波澜。
“你是?”
他冷静反问。
对方在听筒那边哑着喉咙笑了一声,似乎有些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。
“苏先生不记得我了?这可不太好。”
“不好意思。”
苏成意垂下眼睛,将听筒更贴近耳朵,尝试通过周围的环境噪音来判断对方现在所处的位置。
隐隐约约的汽车引擎声,还有模糊的风声。
对方现在在开车。
苏成意得出这个结论之后,不由得暂时松了口气。
接到这个电话的第一瞬间,他之所以会紧张,就是因为担心此人就潜伏在附近的某个位置窥视着他。
如果是他自己的话,倒是问题不大,关键是现在陈锦之也在这里。
然而,对方似乎并没有要给他松一口气的缓冲时机,只是继续说道:
“苏先生不认识我没关系,那么,这一位你应该认识的罢。”
“.”
听筒那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,似乎是他停了车,顺便把手机挪了个位置,终于轮到他钦点的嘉宾粉墨登场。
“.苏成意。”
而等到听筒那边真的传来那个熟悉的声音时,苏成意一时间明白了什么叫如坠冰窖。
那是楚倾眠的声音。
“嗯,情况大概和你想的一样,但我现在暂时没事。”
楚倾眠的声音听起来还算冷静,只有尾调微微颤抖,似乎还在努力想要宽慰他不要着急。
苏成意克制着心里发麻的感觉,深吸了一口气。
“别害怕,别担心,你不会有事的,我马上就来找你。”
他清楚地知道现在虎狼环伺,有很多问题都绝对不能问,但凡他流露出一点想要套信息的痕迹,都会给楚倾眠的人身安全带来威胁。
“好。”
楚倾眠回答,而后她似乎犹疑了一瞬,又继续说道:
“我没事,只是.”
但她这句话还没说完,似乎就被旁人打断了,通话那边只剩下了“嘟嘟嘟”的忙音。
妈的。
苏成意狠狠抹了一把自己的脸,感觉大脑控制不住地嗡嗡作响,掌心跟着冒冷汗。
目前的信息总结起来很简单,就是吴绍波这个王八蛋把楚倾眠给绑架了。
地点未知,目的未知,唯一的好消息是楚倾眠目前似乎还是安全的。
那么,他为什么会绑架楚倾眠?
显然不会是为了钱。
因为是想要钱的话,他会选择联系楚家人,而不是自己。
这个推论让问题变得更加难以解决了,因为要钱的话,无论是他还是楚家,都会毫不犹豫地支付赎金,无论那是一笔多么骇人听闻的天文数字。
但如果对方压根就不是冲着钱来的呢?
吴绍波这种典型的反社会人格,绝对不能以常人的思维方式去判断他的下一步行为,这种人就像一颗随时会爆炸的定时炸弹一样,谁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自爆,更不知道会造成多大的伤亡。
唯一明确的点就是,楚倾眠现在的处境绝对很危险。
并且唯一的线索就是方才拨号过来的那个电话号码。
苏成意迅速从通讯录里将号码复制下来,发给何悟非。
“查一下这个号码的归属地和身份信息。”
当今社会实名制已经被推广,查这些信息的渠道很多,对于他们这种互联网公司来说更不算什么难事。
何悟非的效率一向很高,苏成意还没来得及进行下一步打算,他的回复就已经发了过来。
“查不到任何实名信息,这是个虚拟号码。”
“定位呢?”
“也查不到。”
何悟非的回答很笃定。
这种号码就是诈骗犯常常会使用的那种,从认证信息到ip定位全都是虚拟的,就算费力追查过去也只能得到一个缅甸或者柬埔寨之类的大概位置。
的确也符合吴绍波的作风,像他这种常年在雷区行走的犯罪嫌疑人,自然是不会轻易在任何地方留下真实的信息的。
这时候,苏成意的手机再次响起来。
他条件反射地按下了接听,但却不是来自方才那个号码的电话。
“你现在在哪?”
听筒那边响起来的是楚远江的声音,尽管他已经竭力维持镇静,但语气还是十分迫切,已然有些失态了。
“她具体是在什么地方失踪的,失联多久了,最后一个见到她的人是谁?”
苏成意略过了他的提问,直接反问道。
这时候没时间也没心情和他扯那些没用的,只有必要的关键信息要先弄清楚。
“祭祖的寺庙附近,一个小时,最后一个见到她的.”
“是我。”
听筒那边传来高叔的声音,他听起来像是后槽牙都咬死了,每一个字都用尽了力气才发出来。
“正是庙里发斋饭的时间,小姐前两天都会多要一碗斋饭,今天同样也追着发饭的小和尚出去了。
过了将近五分钟还没回来,我出去询问,小和尚说就转身进厨房舀个饭的功夫,她人就不见了。”
“我绕着庙里庙外找了两圈,没找到。今天是周末,寺庙对外开放的那一部分,来上香的游客很多,我问了守在门口的住持,也说没见过。
寺庙周围都是林子和悬崖,开放的部分都是景区,管家已经联系过景区巡逻的工作人员了,没有消息。”
高叔说话的语气满是懊悔和焦急,不知道已经在心里质问咒骂了自己多少遍为什么没跟小姐一起出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