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个人请示过归海氏后,单独在房间的一侧商议起来。他们在犹豫,是否应该告诉归海氏殁影阁的问题。他们遇到了吴垠,吴垠是殁影阁的人,而吴垠在处理先前那部分集聚的活尸……殁影阁想必与活尸的事件有某些方面的联系。一番深思熟虑后,他们决意将这件事告诉归海氏,毕竟殁影阁的老大可是六道无常之一。虽不知皋月君和神无君关系如何,但终归是能打听一下,说不定还能问到皎沫的下落。至于殁影阁主究竟要问龙族索取怎样的代价,这倒不是他们几个的事了。归海氏听罢,只是平淡地点头说他知道了,没有更多表示。
临近傍晚的时候,四人在绾龙城内转了一阵。归海氏与他们对话的时间最长,惹得另外几人心生疑惑,但与他们几个也没什么关系。归海氏与谢辙一行人定下口头约定,一方尽量为他联系到神无君,若能打听到鲛人皎沫的下落再好不过;而另一方呢,除了帮他们很多小忙,还答应替他们寻找销毁万鬼志的方法。为了能保持联系,归海氏送给他们一个物件儿,暂时由谢辙来保管。那是一截儿哨子,白色,微微发米黄。这是一种被称为龙哨的宝物,由龙族脱落的角制成。首先龙族的踪迹本就很难寻觅,人们找到的,大多是龙遗落在某处,被大海冲刷到岸上的旧角。其次,龙也不像鹿一样,换角是季节性的,龙族的角虽然也具有强大的再生力,可脱落的情况多是外力使然,如争斗或无意的撞击。听说有些武器砍下的龙角不会再生,但这些都是非常极端的例子。归海氏给他们的,由他自己折断的一段角的分叉所制成。不论在什么地方,只要吹响这个哨子,角的主人就会立刻现身。
“当今市面上也能见到这玩意儿,”寒觞说,“价格奇高。说实话,我觉得大多是赝品。因为只要你说这龙已经死了,你自然怎么吹都无济于事。”
“如果在我手里,我可能闲的没事就忍不住想吹一吹。”薛弥音一本正经地说。
“不要随便说会惹大麻烦的话啊。”
现在,他们在城里逛了逛,找到一处吃饭的地方。在门口儿就听见有进店的人说,这儿做荷叶鸡是一绝。的确,他们远远就闻到一股香喷喷的味道,不论谁肚里的馋虫都能钓醒。薛弥音是最先停下脚步的,因为阿淼一直在店门口探头探脑,怎么都不舍得走。其他人见她停下来,脚下也像是被施了什么法术,勾进了这家店里。等坐下以后,他们环顾四周观察起来。这儿的装潢很是普通,与他们去过的大多数店铺都没什么区别。不过店里一直弥漫着浓郁的鸡肉的香气,就算是吃饱的人也会觉得自己还有吃撑的余地。另外,不论店铺的小二还是客人们,都和街上的行人一样,每个人眉心都有一个红点儿。这是一种声明,只要点过它,人们就会觉得对方是安全的。而且守卫也与他们说过,停留太久就必须去专门的地方重新再点,禁止自个儿在家里用朱砂戳。至于是不是自己戳的,官府的人能看出来,这种格外鲜亮的红,寻常人家的确模仿不来。
荷叶鸡有点小贵,不过既然是特色菜,也情有可原。再怎么说也是一道药膳呢。四个人等了好一阵,荷叶鸡还没有上来,其他杂七杂八的都快要让人吃饱了。结果硬菜一上来,他们的脑袋里又瞬间浮现了一句话:还能再吃点。荷叶鸡被塞在粗壮的竹筒中,除了鲜荷叶的芳香外,还有翠竹清凉的气息。剥开荷叶,露出里面黄澄澄的整鸡,滴落了金灿灿的油。寒觞拿筷子从鸡胸肉上戳下去,这鸡身上最柴的地方也鲜嫩无比。他们很轻易就能用筷子将肥鸡分开,里面露出的是白花花的肉,汁水顺着肉的纹理淌在桌上。谁曾想,即使是硬邦邦的鸡肉也能做到入口即化的地步,而且虽然肉白,却十分入味。这道菜的口味也颇有层次感,它最大程度地保留了鸡的原汁原味,辅以多种药材,却画龙点睛,不与荷叶的清香与鸡肉本身的风味争辉。只有咽下轻易就嚼成肉汁的鸡肉后,才能隐隐察觉出几味药材的味道,而肉的芳香恰到好处地掩饰了它们原本的苦味。
“我在家里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鸡……”叶聆鹓如此感慨。
“我要哭了,”寒觞一手捂着胸口,“这让我想起小时候我娘从村里给我偷来的鸡。”
薛弥音顿了一下,嘴里的美好短暂消失了一瞬间,留出她感慨“你到底过过什么样的苦日子”的空当。但很快,肉的香气再次占据了她的嘴,充盈了她的心。
谢辙感叹着:“我算是知道他们为什么最后上这个了。不然一开始就上桌,没人会愿意吃其他的菜。若不是我肚子实在没地方了,真想再点一份。”
“我也吃不动了……”薛弥音艰难地放下筷子。她没好意思说,阿淼能闻到这鸡肉的香味,虽然它是肯定吃不到的,却已经伸出舌头将整鸡舔了个遍。她自己是不介意的,何况又没有真碰到,但若是说出来……可能稍微有一点倒人胃口。
哦,对了,谢辙看得到……怎么连弥音都把他给忽略了?她有些心虚地看向谢辙,他好像并不介意,虽然途中停了几次手,让寒觞多抢了几筷子……没事,他没说就是不在乎。
等出了店门,天早就黑了。四个人的肚子都圆鼓鼓的,像藏了个小西瓜。坐在那儿吃的时候,感觉还不大,可一旦肠胃开始消化起来,就有点儿受不了了。他们慢悠悠地寻找住宿的地方。幸亏这里没有宵禁,还能多耽误一阵。在绾龙城内,总给人一种特别的安全感。
街上人还是很多,但已经称不上热闹了。大家都吃饱喝足,小商小贩也准备收工。等走到稍微偏远些的地方,人就更少了。天上的月牙弯弯的,小小的,看着离地面很远很远。到了这个季节,风也不是特别冷了,树冠被轻轻吹拂着,影子在地面上来回摇曳。
就在这个时候,有一个人影从侧方的屋顶上掠过。
谢辙忽然站住了,盯着那个人影消失的方向愣了一阵。其他人也停下来,纷纷问他是怎么回事。只有聆鹓说:“我好像听到刚才有脚步声,在我们上方……”
说罢,她扭头看向那个位置。
寒觞道:“我好像也觉得有什么不对劲。总之,我去看看。”
他刚向前,忽然顿在那里。友人们都有些担忧,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情况。他深吸一口气,僵硬地转过身,有些尴尬地对他们说:
“吃撑了,走不动……要不算了吧。”
“……”
两个姑娘倒是罢了,谢辙的眼神最为鄙夷。即使要不了多少月光,寒觞也能读出他眼里不加掩饰的嫌弃。他压低声音不好意思地说:
“就,你知道鸡对狐狸的诱惑是很难被抵挡的。”
不提这还好,这一提,谢辙冷笑一声,与他擦肩走了过去,顺便来了一句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