塔齐布道:“退一步海阔天空,吾何尝不知,然湖口城小,九江事关大局,吾皇之冀望,涤帅之殷切,万死不能退!”
是日,塔齐布、周凤山再攻九江。临战,塔齐布忽道:周将军,人曰百战成神,吾却百战皆僵,岂无恨乎!言罢,恍惚片刻,忽地喷出一腔热血,遽然扑地。
塔齐布卒,曾国藩万念俱灰,泣曰:“塔将军,至诚、慈祥、大勇、抚恤幼老,肯携带弱兵,肯临阵救人,论古略同曹武惠。塔将军去,吾失臂膀矣。陈隽丞,隽丞何在?好久未见。”
幕僚刘蓉道:“陈士杰闻桂阳民乱,念母心切,已离半月。临别辞行,涤帅日理万机,抑或一晃而过。”
曾国藩道:“郭云仙筹饷,两月无音。曾某无能,累煞三军”
战事僵持,罗泽南心焦,上书曾国藩:九江逼近江宁,兼牵制武昌,故贼以全力争之。犯弋阳,援广信,从信水下彭蠡,抄我师之右;据义宁,守梅岭,从修水下鄱阳湖,抄我师之左。今两处平定,九江门户渐固,惟湖北通城等处群盗如毛。江西之义宁、武宁,湖北之平江、巴陵,终无安枕之日。欲制九江之命,宜从武昌而下;如解武昌之围,宜从崇、通而入。为今之计,当以湖口水师、九江陆师截贼船之上下,更选劲旅扫崇、通以进武昌,由武昌以规九江。东南全局,庶有转机。
曾国藩回曰:余办内湖水师,即以鄱阳湖为巢穴;间或出江剿贼,亦不过以三分之一与贼鏖战。剿上游,则在九江、武穴、田家镇等处游弋,利则久战,不利则退回鄱阳湖巢穴之内。剿下游,则在彭泽、望江、安庆等处游弋,亦不出湖口二百里之内。利则久战,不利亦退回鄱阳湖之内。如此办理,则上游武汉之贼与下游金陵之贼,中间江路,被我兵梗阻一段,其势不能常通,亦足以制贼之命也。
未几,罗泽南亲至南康,苦口婆心,面陈曾国藩:“东南大势,尤在武昌,得武昌,乃可控制江皖,江西亦有所屏蔽。株攻九江,如坐瓮中。日与贼搏战,无益大局。请率所部由义宁出崇阳,进援武昌,引军东下,以取建瓴之势。而后内湖水师,与外江生息可通,进攻九江,始有把握。”
曾国藩道:“塔智亭没于浔城,罗山兄若去武昌,赣地贼逆,谁来剿灭?湖口一城,三面缤水,势必攻下;此点突破,内湖外江,联作一片,气自通矣!李元度、萧捷三,速即攻湖!罗山兄可作壁观战,亦可莅临指挥。”
罗泽南叹:“贼上踞武昌,中占九江,下有安庆、芜湖、金陵,湖口既破,仅得一城矣!”
1855年9月4日,萧捷三、李元度水陆合进,再攻湖口。
李元度兵分三路,先破大岭、黄土岭、小岭,继而杀入外城,燃爆货药局,湖口一时烟焰蔽天。
萧捷三遥见陆师围攻石钟山,气益奋,一船当先,急速开进。黄文金看得真切,命军士瞄准轰击,萧捷三身中一炮,当场身亡。水师惊恐,攻势顿减。李元度率陆师接战两日一夜,精力已疲,退驻苏官渡。
曾国藩泣:“营官萧捷三独据鄱阳湖,以一己之力,硬撑危局数月,如今殂落,吾失一臂也。”
幕僚刘蓉道:“鏖战半载,所获甚少,兵疲将离,亟应另谋出路。大军西进,汇合胡、李,攻占武昌;继而沿江复下,一张一弛,不可同日而语。”
曾国藩道:“吾曾令塔齐布转攻湖口,塔却之;复语罗罗山攻之,罗顾左右而言他。久耗之下,人心不古。札调彭雪琴前来统领内湖水师,不知札到否? ”
刘蓉道:“湘赣相距千里,来去皆须时日。涤帅意志湖口,不必模棱两可,即刻饬令罗泽南攻之。罗罗山忠勇无二,必自攻之。”
曾国藩叹道:“或可一试!”
罗泽南领令,水陆夹击,血战多日,亦不能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