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包车夫听见急促清脆的脚步声,抬头一看,起身露出一个残忍的微笑。
双目对视间,郑修元面如死灰,这不是自己送上门去吗?
他心思急转,倏地转身向另一头窜去,余光瞥见黄包车夫已经从衣襟下摸出一把短枪,更是惶恐。
就在这时,只听“砰”一声枪响从背后传来,黄包车夫应声倒地。
随即一辆黑色轿车风驰电掣般冲过来,一个极其漂亮的摆尾停在他身边。
张义从副驾驶抬头出来,对他招手:
“老郑,快上车。”
郑修元目瞪口呆。
“张张副处长,你怎么在这里?”
“闲话少说,快上车,戴老板已对王天林下达了制裁令,陈明楚这个帮凶首当其冲。”
“好好好,这家伙刚才就想将我绑了去邀功请赏。”
郑修元捡回一命,缓了缓心神,才道:
“我遇到点麻烦,区会计张衡恐怕要落在他们手中了。”
“放心,坐好了。”张义一笑,吩咐驾驶汽车的猴子:
“倒车。”
汽车猛地向后窜出一段距离,然后又停下来。
“这是.”
郑修元不明所以,刚想要问,就见张义面无表情地说:
“开车。”
汽车再次冲了出去。
郑修元透过车窗看去,只见陈明楚一伙人正押着区会计张衡走了出来。
他被两名彪形大汉夹在中间,兀自挣扎着,但随着押解他的大汉顺势用胳膊肘顶了几下他的肋骨,马上就老实了。
走在他左侧的正是陈明楚和那名领头的青帮大汉。
再次看到陈明楚,郑修元恨的牙疼,说:
“张副处长,就是他。”
话音刚落,就听张义说道:“打。”
飞速的汽车中,两只手枪探出车窗,瞬间开枪。
“砰砰”
两颗子弹裹挟着风速,分别飞向陈明楚和领头的彪形大汉。
彪形大汉胸前溅起一朵血花,应声倒地。
陈明楚被打得一个趔趄,愕然地望了一眼汽车,摸了摸胸口,立刻就地一滚,连滚带爬地逃回了舞厅。
“开枪啊。”
押解区会计张衡的几人愕然地看着这一切,愣了半响,才拿出手枪反击。
这时就见汽车在前方一个掉头又呼啸冲了过来,火星四射。
“噗噗”又两个青帮便衣倒地。
“放开我。”区会计张衡此刻不知哪来的力气,猛地挣脱开来,仓皇地向着马路对面跑去。
押解他的两个大汉眼见大势已去,立刻转身跑进了舞厅。
“处座,给我几分钟,我下去将陈明楚解决了。”后座上的钱小三请命道。
“这厮身上肯定绑了铁板或者什么东西,他刚才中枪后的反应不对。”
张义摇了摇头,侧耳听着远处响起的刺耳警报声,说:
“先让他再苟活几日,安全第一,我们撤。”
说话间,汽车再次猛地后退,接上一脸灰白、满头大汗的张衡,驶向黑暗中。
医院里面,陈明楚心有余悸地看着医生取出他胸口的子弹,重重地出了一口长气。
不是他命大,而是他今天做了有效措施。
这年头同样有“防弹衣”,不过相对简陋,仅仅是一块铁皮或者铁板前后裹上两层猪皮罢了。
陈明楚害怕军统报复,睡觉也穿着这玩意,不想今天真捡回来一条命。
子弹受到铁皮和猪皮的阻挡,仅仅射入皮肤一二毫米,丝毫没有伤到要害脏器,此刻刚处理完伤口,他又活蹦乱跳了。
见他要走,医生急道:“你现在不能离开,枪伤我们要向巡捕房报备,一会要接受他们询问。”
“他妈的,进了巡捕房,是那么好出来的?”
陈明楚狠狠瞪了一眼医生,粗暴地将他推开,转身就走。
这时大门“砰”一声被粗暴踹开,就见76号特工总部的行动队长吴四宝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。
“吴队长”
陈明楚话刚出口,吴四宝冲上来劈头盖脸给他两个耳光,厉声问道:
“我的人为什么死了?”
吴四宝何许人也,他是黄金荣的徒孙季云清的弟子。
李士君第一次被租界巡捕抓捕,就是通过季云清的关系才被释放出来,随后他登门拜访,认了季为师傅。
76号特工总部成立后,季云清派他的弟子吴四宝带领一帮人投奔李士君给他壮声势,吴四宝被任命为行动队长。
此人胆大妄为,自诩76号第一杀手,又有青帮背景,陈明楚初来乍到,自然得罪不起。
被打的晕头转向,陈明楚却不敢反抗,捂着脸唯唯诺诺说:
“我带人去诱捕郑修元,谁知道半路杀出来个程咬金。”
“程咬金是谁?怎么听起来有点耳熟?”
陈明楚暗骂这厮不学无术,张口结舌:
“就是山城那边派来的。”
“哼,我看你最像山城分子。”
吴四宝讥笑一声,指着床头的“防弹衣”,质疑道:
“为什么我的人死了,就你没事?而且你还穿着乌龟壳,怕是早就料定今晚有枪战吧?”
吴四宝一向看不起叛徒,看不起反水的人,他对陈明楚这种军统“转变”人员,更是嗤之以鼻。
更何况陈明楚这个人,鬼鬼祟祟,又胆小怕死,靠着出卖自己的战友来投靠76号,更让他心生鄙夷。
“吴队长,我可是帮着李主任策反了王天林,还提供了军统上海区的14处秘密机关,连井田少佐都认可的。”
“我听说了,可14处地址全都扑空了,谁知道你提供的情报真的假的?”
吴四宝冷眼看着他:“如果你不能找出杀害我兄弟的凶手,我只能以此向李主任汇报了。”
陈明楚一脸无语,连谁对自己开枪的都不知道,他上哪里找凶手。
不过此刻被吴四宝恶狠狠地盯着,他绞尽脑汁想了想,说:
“我可以再向吴队长提供抗日分子的情报,以此来证明我的忠诚。”
“谁?”吴四宝果然来了兴趣。
“军统南京区专员谭文质。”
“有把握吗?”
“此人是我的同乡,我可以将他引到上海来。”
“好,我等着。”吴四宝冷笑一声,扬长而去。
望着他离去的背影,陈明楚捂着自己憔悴的面颊,狰狞一笑,放浪而仇恨。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