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义无言以对,顿了顿,说:“我考虑考虑。”
从行动处出来,张义驾车游荡在大街上。
不紧不慢地开了一会,汽车停在一个僻静角落。
见周围没有人,他下车打开后备箱,换了一身风衣,然后拆下车牌,从后备箱抽出一个藏得很隐蔽的假车牌挂上。
在干净利落地完成这一切后,他朝着和王乃器约定的死信箱走去。
死信箱设在一条小巷里,这个点并没有行人,张义很轻松就拿到了情报。
重新回到车上,看着手里的情报,张义陷入沉思。
药品和军服哪有那么好弄,尤其是制作军服的棉纱。
由于西南西北大后方棉产不丰,亿万军民的穿衣问题空前严重。
前线作战的部队,几年都不曾发过新军装,严冬季节缺乏冬衣,有司到处搜购罗掘,依旧是杯水车薪。
而此时市场棉布的价格已暴涨多倍,各地民众无不叫苦连天。
真的是,新三年,旧三年,缝缝补补又三年。
其实不仅是药品、棉纱,五金、橡胶、油脂、汽油以及机械零件,别说前线,后方都十分紧缺。
国民货运管理局成立后,交给军统负责,戴春风制定了一系列鼓励和奖励商民从沦陷区抢购抢运物资的方针,还派出军统的三产公司、专人分别向沦陷区的大城市搜购,但这些秘密搜刮来的物资,依旧是杯水车薪,因为最大的市场在上海。
但如何从上海将物资运送出来呢?
此举无异于与虎谋皮。
而且,关键的问题在于,如何说动戴老板支持呢?
张义陷入沉思。
思忖间,他望着身下的汽车,突然灵机一动,想起了两件事情。
第一件,有次戴老板陪同常某人在黄山散步,看见炮兵总监乘坐一辆美国进口的派克牌敞篷汽车得意洋洋地驶过,常某人面露不悦。
戴春风察颜观色,从那以后,他每次觐见常某人都特意改用一辆旧车,为的就是让委员长看见,以至于常某人看见也过意不去,主动提出让他买部好点的汽车。
第二件事,是关于沈西山的。
别看这位仁兄年纪小,论心思深沉、圆滑,在军统无人能敌。
他或许是从戴老板这件事上得到了灵感,上任总务处长后,害怕别人眼红,并未使用军统局管理的房子,而是在局本部大菜园旁边的空地上自己盖了幢茅草房。
还每天在菜园子里面除草种菜,做样子,为的就是让戴老板看见。
果然,有一天戴春风心血来潮,也来参加除草,休息时间,沈西山指着自己的茅草房说:
“戴先生,那就是我家,您进去喝水休息一下吧。”
戴老板一看,就皱起眉头:“我不去,你好歹是个少将处长,就住这种房子?也太给我丢人了。”
说着就唤来总务处庶务科科长,让他给沈西山拨5000元公款建栋像样的房子。
张义心说,沈西山照方抓药,让戴老板自己看不过去,主动拨款建房,自己何不照猫画虎,让戴春风主动提出药品、棉纱的问题呢。
这么一想,张义连忙下车找地方买了一件面料粗糙、线条生硬、剪裁敷衍的廉价西服,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,袖口还有几根长长的线头。
将衣服换上,张义兴致勃勃地驾车来到军统局。
到了办公室,就听戴春风正在办公室训话。
张义不想自找晦气,连忙问秘书处的毛齐五:
“谁又惹老板生气了?”
“于乐醒呗。”毛齐五幸灾乐祸道。
听他解释,张义才知道戴老板正对沈西山训话,原来是他姐夫伙同他哥哥挪用公款被人检举了。
于乐醒因为受戴老板猜忌,被下放到遵义一个炼油厂做厂长,不想如今又出事了。
等了一会,就见沈西山心事重重地出来了,他对着张义点点头,闷闷不乐地走了。
张义猜测戴老板可能将处理他姐夫的难题抛给了他,自然是为了考验。
‘伴君如伴虎啊。’
张义心下感叹着,等毛齐五通报后,立刻走了进去。
“局座。”
戴春风正一脸阴沉地看着文件,头也不抬地问:“有什么事吗?”
“上海实验区的工作也准备的差不多了,新年来临之际,我准备组织一系列针对日伪和汉奸的纵火、爆破、袭击行动,好打击日伪的嚣张气焰,还请局座批准。”
听到这话,戴春风一顿,抬起头来。
在军统京沪两区几近全面塌方的情况下,确实需要一场胜利给哀嚎遍野的沦陷区增添点活力。
“坐,有详细计划吗?”
“计划正在策划中,只要局座同意,很快就可以送您过目。”
戴春风办公室的沙发很软,张义却如坐针毡,因为他正思忖着如何将对方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这件廉价西装上。
见戴老板掀开桌上的一个空茶杯,在里面放了一撮儿茶叶,他立刻上前拎起热水壶,不经意间就扯动了西装袖口的线头,袖口瞬间皱在了一起。
戴春风眉头一皱,盯着他看了几眼:
“你好歹是个区长,总得顾点身份嘛,怎么穿这么廉价的西装?”
张义一脸尴尬,心里却喜不自禁。
果然,自古真情留不住,唯有套路得人心。
万物相生相克,石头也有弱点,戴老板的弱点是什么?
好面子,讲排场。
他连忙叫屈:“局座,不是属下不顾及身份,实在是现在物价飞涨,棉纱布匹奇缺,想做一件合适的西装连料子都没有。”
戴老板兼任货运管理局局长,这种情况他怎能不知:
“我也为此发愁呢。”
见成功将话题引导过来,张义思忖着说:
“或许我们可以从上海想想办法。”
“什么办法?”
“与虎谋皮。”
……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