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回盛于烬所在的监牢,在独龙哥屠刀即将落下之际,头顶传来了一道声音:
“停手。”这声音不大,语气也并不如何严厉,可听在独龙哥耳中,简直不亚于耳边响起了十余道霹雳,他挥舞的右手强行停住,似乎生怕没有把握,他抬起左手,拉住了自己的右手,长刀在距离盛于烬头顶三寸处硬生生停下。
“呛啷——”独龙哥撒手抛下长刀,转头躬身道:
“您,您来了。”能让独龙哥如此害怕的,除了帮主陈翘楚又有谁?陈翘楚道:
“阳子,你这是想杀了他?”
“不敢不敢……”独龙哥连声道,随后垂首低声道:
“您、您是什么时候来的?”
“我和阿伟刚到,”陈翘楚说道,随后她打量独龙哥耳朵伤口,了然的点点头:
“早听说盛于烬武功高强,今日一见,果真不同凡响,锁链加身,还能伤我江岳帮一红带元老……嘿,真是好厉害。”独龙哥羞愧的道:
“他骗我说他知道江笑书的下落,我凑近去听,谁知道……”
“我知道了,下去养伤,”陈翘楚挥挥手,随后夸道:
“阳子,你这次干的很不错,事后我重重有赏。”
“是是是……”独龙哥喜上眉梢,鞠了个躬,随后捡起那一小截耳朵,一趟钻了出去,还顺便带上了门。
“咔嚓”一声,门被关上,这狭窄逼仄的监牢内,便只剩下陈翘楚和盛于烬。
盛于烬自然听见了先前的对话,即便沉稳如他,也不由得上下打量起陈翘楚来,随后他不由得道:
“不是亲眼所见,我绝不相信你就是江岳帮帮主。”
“很多人都说,我不像个帮主,倒像个嫁人没几年的贵妇,”陈翘楚顺着他说下去,随后她抬头望向盛于烬:
“就像我听说过你的事迹后,早把你想成了一个膀大腰圆,茹毛饮血的粗野蛮子……可实际上,你除了长相与中原人略有不同,无论气质还是身形,都与寻常的江湖武人没什么两样……”盛于烬缄默不言,只死死盯着陈翘楚。
陈翘楚一笑:
“所以说,这世上大多是人云亦云,随波逐流的蠢货。但不凑巧,人总是在某些时候会变得愚蠢,就好比我,也听说了很多奇怪的传言。”盛于烬问道:
“什么样的传言?”陈翘楚点点头:
“传言说,在三天前,江笑书从官府的羁押中逃脱,返回武陵郡,和你一起袭击了我们江岳帮的两红带……”盛于烬冷笑一声打断了她:
“你说的很对,你是个蠢货。”陈翘楚一呆,随后道:
“这么说,你不愿意承认?”
“威逼也好,利诱也罢,酷刑也没什么不妥……通通使出来,倒比你在这儿聒噪好多了。”盛于烬说罢,闭上双眼,一言不发。
陈翘楚点点头,随后柔声道:
“盛于烬,你告诉我江笑书的下落,我给你一个痛快的死法,好不好?”盛于烬颇有些意外的睁开眼:
“你倒是很坦诚。”陈翘楚郑重道:
“有人说我江岳帮是湘州的毒瘤;有人说江岳帮一手遮天、坏事做尽;有人说我陈翘楚杀人无算、残暴无道。可你不妨打听打听,在整个湘州,我陈翘楚有没有一次背弃过自己的诺言。我虽是女子,可说出来的话,同样一个唾沫一个钉,你杀了王逵和吴公子,还有那么多的黑带、紫带高手,是一定要偿命的,不过我既然说过不会折磨你,就……”
“住口!”盛于烬大喝着,再次打断陈翘楚,随后怒道:
“好一个一诺千金的江岳帮主,好一个最重承诺的江岳帮!你们这群无耻之徒,休想让我信你们半个字!”陈翘楚皱起眉头:
“你真是油盐不进。”盛于烬冷哼一声,陈翘楚追问道:
“你知道江笑书的踪迹?”盛于烬这次更是懒得理睬,只是闭目不答。陈翘楚连问数声,却未得到半点有效的消息,她点点头,随后喊道:
“阿伟,进来。”吱呀一声,门被推开,伟爷走进来,在陈翘楚身后背手而立,陈翘楚走到盛于烬面前,手忽的探出,掐住了盛于烬咽喉。
她的手越收越紧,盛于烬脸色迅速胀红发紫,可陈翘楚却丝毫不放松,又过了数息,盛于烬全身痉挛开来,舌头不由自主的伸出,眼珠暴出,似乎下一刻就要掉落。
就在此时,陈翘楚接过伟爷手里的东西,提到了盛于烬的眼前。濒死的盛于烬看见眼前的东西,立刻觉得一道麻意从头顶直灌到脚后跟,不知哪里生出了一分力量,疯狂的一挣,脖颈处陈翘楚的手竟被震开了一分。
“畜生!禽兽!啊啊啊啊啊……”盛于烬的声音从喉中挤出来,尖锐而又撕裂,他疯狂的挣扎着,虎吼着,充满了不甘与愤怒。
陈翘楚表情冷酷,提起左手的两个人头,猛的往盛于烬头上摔去。盛于烬觉得自己头顶好像挨了狠狠的一榔头,颅顶几乎要碎裂开来,眼前一黑,便晕了过去。
似乎过了很久,又似乎只有数息,盛于烬猛的惊醒,抬起头来,便觉得头顶湿漉漉的,一对黏稠滑腻的东西从头上落了下来,搭在了他的脸上。
盛于烬下意识一抖,那堆东西便落在了身下,他定睛一瞧,立刻目眦欲裂。
他看见了黑色的头发,棕色的发簪、贴在地上的眼珠、四只耳朵、还有在耳朵上的四分五裂的皮肤……这些东西被红白相间的东西浸泡着,正从自己脸上头上滑落,流了一地。
盛于烬眼中几乎要滴出血来,他张张嘴,想要说些什么,可喉咙明明没有被卡着,却半个字也蹦不出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