铁喜拍净身上的泥土,重新回到大街上时,赵姝又恢复了低头抿唇的怯懦模样,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,倒是铁喜走路带风,带着一股子春风得意的气息。
味道算不上多好,铁喜也不是挑剔的人,一连吃了两碗馄饨才心满意足的站起身,然后再老板娘意味不明的目光中,提着两袋生馄饨走人,赵姝依然如同跟屁虫一样在后面伴随着。
铁喜发现自己做了一件蠢事,他以为自己可以将赵姝从黑暗里拯救出来,但忽略了后者如今就是一只羔羊,怯懦柔软,会不自觉的跟随头羊,即便前方是悬崖,依旧会默默的跟住跟头羊,哪怕掉入深渊。
在长期的忽视中,赵姝没有任何安全感,置身东京的勋贵圈里,活像一只被抛进狼群的羊,终日生活在黑色的惶恐之中,如果没有铁喜,这种黑色会贯穿她的整个人生。
终于在看到希望,而且这希望就在身边时,赵姝就会本能的跟随在希望身后,而不是自身做出什么改变。
“所以你和赵姝出去一天,最后就只和徐咏打了一架?”回到东宫,嘎嘎瞪大眼睛看着铁喜,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。
“别废话,给钱。”尉迟文将手伸到铁嘎面前。
铁嘎晦气的从怀里掏出一串银钱丢到尉迟文手中,后者像欣赏什么稀世珍宝一样,把钱在空中晃了好几下,才摇头晃脑的收起来。
“你们赌什么了?”铁喜看到这里就明白了什么情况。
“嘎嘎赌你会和小姑娘发生点什么。”尉迟文鄙夷的看着铁嘎:“白跟了大王这么多年,还跟个野人似的。”
“打一架挺好的,咱们哈密国出来的就该有点血性,天天知乎者也的,看着都烦。”嘎嘎将铁喜捞到床上,扒下衣服,拿出药粉均匀的涂抹到铁喜的后背的青紫上:“不过等明天免不了要被先生罚抄一百遍《孟子》。”
“估计还得被禁足几天,你想好怎么和官家解释了吗?”尉迟文问。
“实话实说就行了。”铁喜说。
“就说你故意给自己抹污点,好让官家觉得你更像个人,而不是奔着皇位来的虚伪工具?这么蠢的想法你也冒的出来?”
“滚吧!老子当时打架亲真意切!”铁喜怒了:“你的女人被人调戏,换你你忍得了?”
“忍不了,但从结果来看,我说的才是对的,而且别人肯定也是这么想的。”尉迟文凑到铁喜旁边:“我有一个问题问你,如果你不是想着给自己抹黑,为什么要动手打架?总不能真是为了赵姝吧?你别给我说你真喜欢上她了,我一头碰死在墙上都不信。”
“为了补偿。”铁喜说。
“补偿什么?”
“补偿我心里的愧疚。”铁喜趴在床上,看着帘子后的墙壁:“我们之前讨论过赵姝,一致认为她是一个很有心计的女孩儿,不然也不会在一群浓妆艳抹的女子之中特意素面朝天,对吧?”
“对,特立独行,为了引起你的注意。”
“但今天我发现是我们错了,有些人表现出特别是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,有些人则是因为她本来如此。
赵姝是个好姑娘,蛋叔说的对,她不适合做太子妃或者未来的皇后,可蛋叔也说错了一点,她非常适合做铁家的媳妇。”
尉迟文不喜欢赵姝,他觉得铁喜的未来的妻子就应该和王后或者太后一样,是一个坚强自主的人,赵姝显然不是这种人。
铁嘎也不喜欢赵姝,尤其是当他看过扫帚和掸子送来的信后,更确定赵姝不是一个良配,一个在下人面前都直不起腰杆的女人,如何做得了铁家未来的女主人?
铁喜知道他俩想的什么,话到嘴边了,铁喜还是什么都没说,他感觉自己如果说出实话,尉迟文搞不好真抱着柱子撞上去。
乖巧的人很多,东宫随便拉出来一个侍女都比赵姝更懂事,但他就说不上来为什么,赵姝给他的感觉就很特别。
铁喜从父亲给的札记中学会了如何剖析自己的心理,所以他认真剖析了一下自己,然后一无所获。
他绝不承认,自己因为扮演了上帝,将那个小姑娘从黑暗里拯救出来,而且这个小姑娘还姓赵,所以获得了巨大的满足感。
小姑娘越是乖巧懦弱,他的这种满足感就越强烈。
这显得他多龌龊啊,所以这种想法以后都不该有,他就是觉得赵姝合他的胃口,所以喜欢她,就这么简单。
郁闷了好几天的情绪发泄掉,铁喜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不少:“我觉得这种事情可以多做几次。”
“你想打架,在宫里找几个侍卫就能打,我保证他们不论身手还是抗揍能力都比那些下人强的多。”尉迟文面无表情的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