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66 第一六六章 得求陆怀(2 / 2)

宦官离宫之后 笔方 2723 字 2个月前

他蹙眉抬头看着王恭:“口供里没见到什么出入,你觉得哪里不妥了?”

“师父,您忘了吗?陆秉笔在兵仗局任监丞的那位师父,上下似乎就是这个名字。”王圆小声提醒。

“徒儿有个老乡在兵仗局,也是监丞,徒儿听老乡说过,陆秉笔师父的家乡,似乎就是嘉扬府。您再看看案卷上写的,这人的籍贯,可不也是嘉扬府吗?”

王圆心中“咯噔”一声,仔细回忆,陆止的师父好像确实是叫陆怀。陆止擢升秉笔太监后不久,还特地回兵仗局去看过那个师父。

同样是叫陆怀,同样又是嘉扬府的人,现在又同样都是身在京城。若是在这口供上署名的陆怀,和陆止的师父陆怀是两个人,这岂不是太巧了吗?

可若是同一个人,这事情可就大了……

私审内官,顺天府衙上下与此事有关联者,都脱不了干系。而且这口供,只怕也便大有问题了吧?

放内官出宫,是今年的事情。陆怀如何可能在去年,便与叔父同去东南?就算是昼夜兼程,这一来一回,没有半个月也不够啊,一个小小的兵仗局监丞,若真是私自出宫,如何能瞒得过那么久?

不过这件事不能闹大,一旦捅到今上那里,就等于兜了个大圈子,又把难题出给今上了。这案卷就是陆止直接拿到了,也只能大事化小,小事化了。

陆止那里,过后他自然回去交代,但现在,得先把这件事查清楚,压下去才行!

可以以陆怀的身份,做做文章,把这份奏章,连同案卷公文,全都打回去,只是不能太声张了。

王圆想了想,招手让王恭附耳过来,在王恭耳边嘱咐道:“明天寅时,你便先去一趟内官监,先查查陆怀的底。然后再去兵仗局,闲聊着套套你那老乡的话,看看陆秉笔师父的家人,能不能与口供里的其他人对应上。”

“若真是同一个人,我便有理由将这些都打回去。切记不能声张,你悄悄查完,回来只告诉我一个人就行了,这案卷奏章,你就当没看过,只要打回去了,不管这一路上有多少人知道,就都无妨了。”

“记着,寅正前一定要赶回来,这事儿得抓紧,要是朝会开始之前,还没打回去,可就麻烦了。”

“徒儿明白,徒儿寅正前,一定把这事儿查清楚。”王恭谨慎地道。

次日一早,天还擦着黑,顺天府衙的角门就让人敲响了。

片刻后,一身青衣,年约五十,蓄着长须的通政使司书吏经由引领,来到了府衙主簿的房里。

他见了主簿,也没有好脸色,直接便将手中的东西重重地扔在了桌案上。

“啪”得一声,让主簿心里都是一惊。再定睛一看,书吏扔的东西,分明就是他们昨日呈上去的奏章和公文案卷,心中便又是一沉。

县衙主簿也是一身青衣,戴着四方吏员帽,小眼睛,八字胡,已经是四十多岁的年纪,也是在衙门里浸淫了二三十年,既世故又老成。

本来一大早被叫起来,以为是上面有好消息传来,哪想到,通政使司来人了,却是这个态度。

这番态度,必有缘故,想必是递上去的东西出了什么纰漏。

不过,案卷虽然做得急了点,却是府衙上下,从府尹,到师爷,再到他们这些主簿、典史都合计过的。应该也不至于出什么严重到,让人家来了直接就给脸色的事情啊!

主簿不知怎么回事,也只有陪着小心道:“张大人,是我们哪里做得不到了,让您一大早便这般生气。有什么不对之处,您尽管教训,我一定受教!”

主簿虽然紧张,但因为有同乡之谊,与这位张大人还算熟识,说话倒也不是十分见外。

张书吏一听这话,却是脸色更加难看了,冷着声音道:“岂敢教训!我还要请主簿老爷多多关照,可不要时不常地,就给我递上这样一种‘万无一失’的案卷来。我在衙门里苦熬这许多年,谨小慎微的,也只不过是想平安退休,老了归家还能按时领些禄米罢了!”

主簿精得冒油似的人,那能听不出这话的分量来。

这分明是说,昨日递上去的东西,差点害得书吏前程尽毁,要丢饭碗。

主簿略一思索,进了内室,取出两锭大元宝,塞进张书吏的手中,陪着好话道:“张大哥,哪里说得这么重的话?到底是什么缘由,总要点拨我一下才好!”

“这公文里附带的案卷,是要呈给今上的,你说我们哪一张,哪一句,敢不认真细审?要是真出了什么纰漏,您好心卖我个人情,总得与我透露一二,以后我们必定倍加小心,再不敢在同样的事儿上出漏洞了。您这份情,我可会永远记得的!”

张书吏脸色稍微缓和一些,但仍是拉着一张长脸,紧抿了抿嘴角,半天,才不悦地道:“也不是我就想这个态度对你。是司礼监的公公,拿着这些东西,就是这么对我们的!”

“这么大的事,我现在真怀疑,你们到底仔细查了没有!要不是转送这些东西的公公,过往与我有些交情,发现不对劲,直接就给驳了回来。只怕这回,你我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!”

主簿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,忙问:“张大哥,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啊?”

张书吏叹了口气,加重了语气道:“你可知道,司礼监近来颇得今上器重的秉笔太监陆止的师父叫什么吗?你又知不知道,他师父的籍贯是哪里?”

“不、不会是……”主簿瞪大了眼珠子,指了指被扔在桌子上的案卷。

张书吏无奈地翻了个白眼,用力点了点案卷:“名字叫陆怀,籍贯是嘉扬府!有个弟弟,叫陆海发!你们这回,可是捅大篓子了!私审内官,本就是一条大罪。要是审个无足轻重的,也就罢了,你们好审不审,偏偏审了秉笔太监的师父!”

“你可知道,这陆止公公升了秉笔的位子,地位稳固后,第一件事便是回去探望了他这个师父。他这个师父离宫后,偶然一次回宫去办事,这陆止公公还特意拨冗过去相见,这是什么样的师徒情分啊!”

“我给你一句明话吧。你们递的奏章和案卷,是明路递去的,经手的人多,人多口杂,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要传到陆止公公的耳朵里。要是在传过去之前,你们能安抚好他的师父,大事化小则罢,要是安抚不好,摆不平这个事儿,陆止公公追究起来,哼,什么后果,你就自己想吧!”

张书吏把主簿塞进他手里的银子,往桌案上重重一搁,拱了拱,告辞道:“这银子,我就不收了,我为你们转递公文,也只是领着公家的差,分内的事。现在出了事,该提醒的,我提醒到了,你们就请好自为之吧!我衙门里还有事,先告辞了!不必远送!”

张书吏说罢,举步便走。

主簿要送,又被张书吏拦了下去。

主簿看着张书吏飞也似的远去,用力拍了下脑门,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快要烧起来了。

这是做的什么孽啊!昨天张师爷鄙视陆家一家都是没有骨气的货,稍微用点刑就什么都招了,他还跟着一起笑来着。现在,现在他真是哭都找不着调了啊!

这陆怀,可真是害死他们了,那么重的刑上去了,他竟然就受了!怎么、怎么都不说他是内官呢!他若说了,谁敢动他一下!

主簿六神无主地荒了一阵,他老婆出来问他怎么回事,他赶紧定了定神,扶正被自己弄歪的帽子,一溜烟儿地往后堂跑。

得赶紧找张师爷商量一下,抓紧禀告老爷,朝堂上千万别提这件事。

另外他们得想办法,求求那个还被他们关在牢里,两天都没给饭吃的陆怀,千万千万,得把这事儿了了!

现在就怕,他们肯了,这陆怀却不肯了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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