即使月影抬出来了小阿哥,冰凝仍是纹丝不动,仿佛没有听到月影在说什么。
月影见小阿哥都不能奏效,只好又将王爷抬了出来,继续劝道:“小姐,您已经送了爷,爷一定不会生您的气了。再说了,爷不是不让您送吗?”
她当然知道,他为什么不让她送他,可是直到现在她才终于知道,今天他是为何而来。他并不是要过来告诉她将小阿哥养到霞光苑去,也不仅仅是告诉她小阿哥的乳名唤作福惠,他这是专程前来向她告别。
既然是无法解决的矛盾,既然是告别,就一定要痛痛快快地告别,就要干脆利落地分手,他怕她送他的结果又会像以前那样,犹犹豫豫,拉拉扯扯,当断不断,相互折磨,徒增伤害。
他来向她告别,她怎么能够不尽地主之谊,将他相送呢?以前总觉得这个院子太大,走的路太多,可是现在,她又觉得这院子太小,走的路太少。祝英台十八里相送梁山伯,可是她刚才怎么好像才走了只有十八步,就到了终点?
没错,这里就是相送的终点,但这里绝不是他们爱的终点。她对他的爱,永远都不会磨灭,就算他对她的家人开始痛下杀手,就算他投入了别的女人的怀抱,她仍然会一如既往地爱他,即使生命终止的那一天也不会停休。因为她拥有他们三年相亲相爱的幸福时光,他们不仅仅是生活伴侣,更是知己知音。比起那些即使共同生活了三十年仍不能相互理解、心有灵犀的夫妻来讲,她虽然只拥有短暂的三年,但是如此神仙眷属般的生活,如梦如幻,宛若仙境,天上一年,人间十年,尽管只有三年,但是她是知足的人,她从不贪心。
此刻的冰凝之所以没有听到月影的劝解,那是因为她一直都在回想着他刚刚说的话:小阿哥的名字爷已经取好了,就叫福惠吧。
她清楚地记得,上一次福宜阿哥取名字的时候,他并没有告诉直接告诉她小阿哥的名字叫什么,而是提笔写下了那首她铭记一生的诗句:鸳鸯于飞,毕之罗之;君子万年,福之宜之。
那个时候,当她见到他笔下一气呵成的这首诗句的时候,立即就反应过来,他一定是在告诉她小阿哥的名字,然后冰凝连想也没有相,直接提笔写下了“福宜”两个字。果然,小阿哥的名字真就是叫福宜。
这一次,他没有再跟她兜圈子、做文字游戏,而是开门见山直接就告诉她了,小阿哥的名字叫“福惠”。可是她竟然与上一次一样,连想都没有想,脑海中立即浮现出同样出自《诗经》的诗句。
北风其凉,雨雪其雱,惠而好我,携手同行。
此时此刻,不是正如诗句中所说的那样吗?风正啸啸,雪正飘飘,可是曾经携手同行的人啊!却是经受不住风雪的考验,此刻真正化作了分飞的劳燕。
虽然他永远地离开了她,可是他为她留下了福惠阿哥,这是他们共同的小阿哥,也是他们曾经相爱的见证。突然,几片雪花被狂风吹到她的脸颊,让她突然想起来去年腊月里的那场赏雪之旅。
感谢老天,感谢飞雪,将福惠阿哥送到她的生命里,虽然今天的飞雪,变成了伤感的告别时刻,带走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,但是他的人虽然走了,可是他将血脉留下。
冰凝开始缓缓地转身往回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