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人被带过来的时候,面上的神色还有些拘谨。尤其是见陶君兰是个女子的时候,这份拘谨也就更加的明显了。那副小心翼翼连眼睛都不敢乱转的样子,更是显得有些不安。
陶君兰柔声道;“你也不必害怕,我只是来与你说一件事儿的。我是端王侧妃陶氏,你可叫我一声陶侧妃。端亲王你之前是见过了,那是我夫君。”
一听她自己表明了身份,那人倒是抬起头来了,有些激动:“您就是陶侧妃?”
陶君兰微讶:“你知道我?”
那人倏地跪下了,重重的磕了一个头:“若不是陶侧妃您,小的老母亲和兄弟一家早就都饿死病死了!他们正是因为被安排去了您的庄子上,这才都活了下来!”
陶君兰自然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回事儿,当下更加讶然。不过反应过来后却是又摇头:“你也别这般,我也是做了我该做的罢了。再说,拿出庄子收容你们的人,也不只是我一个。”
“小的知道这个法子是陶侧妃您提出来的。”那人跪伏在地上,许是太过激动声音都有些哽咽:“还有后头您施药给粮,更是救了多少人?小的替那些乡亲们,给您叩头了~”说着,果然又再结结实实的磕了一个头。
陶君兰忙叫人将她扶起来了。其实,越是知道这些她心里也就越是愧疚:那会救人,她也不全是为了做好事,更多的还是想给李邺赚一个好名声。就像是这一次,救人的时候她出了不少力,可是如今她为了私念也可以狠心不去理会那些可怜的百姓。
所以,她当不起。
“王爷是与你怎么说的?”陶君兰具体却是不知道李邺到底和这人怎么说的,所以也不好贸然开口,反而先问了这么一句。
那人自从知道她的身份之后,态度倒是完全不同了。不仅热络恭敬了许多,而且不安和拘谨也少了。只是取而代之的却是另一种尊敬,更叫她不习惯了:“王爷只告诉小的,叫我在这儿先住两日,待到时机合适了,他便是带我去敲登闻鼓。”
说起登闻鼓的时候,那人神色都微微有些凛然,更有些紧张——普通百姓,谁敢随便提起这个话题?更别说还要去真的敲鼓了。
陶君兰点点头:“如今却是也不必你去了。今日已经有人敲响了登闻鼓,目的和你一样。想来却是你的乡亲——我来是想问问,你如今打算如何?是继续在京城避难,还是想早日回去家乡。”
那人呆了一呆,随后大喜过望,再然后却又想起身来,小心翼翼看了陶君兰一眼:“可王爷不说时机不到?”
陶君兰苦笑一声:“对我们来说时机不到罢了。这事儿你也不必担心,如今既然有人替你做了这事儿,你也正好就不必再冒险了。只是,不管你此时想留下还是想回乡。我都有个不情之请。”
“陶侧妃请说。”陶君兰郑重其事的语气让那人受宠若惊,忙就答应了。
“还请你将碰到过我们的事儿忘记罢。别再对人说起,只说你来得晚了,那人比你先到先敲响了登闻鼓就好。其他的,一并都忘记才好。”陶君兰起身来,深深一拜:“这是我的一点私心,是为了不生更多的事端来。还请你答应我才好。”
不让这人将这几日的事情说出去,方法有很多。第一种就是最为省时省力的杀人灭口,第二种是用利益诱惑,第三种是威胁,第四种是诚意相求,也是最不讨好最冒险的一种。
但是陶君兰还是选了第四种——她觉得这个人既然肯为了乡亲冒险上京来告状,那么必然是个品格高贵的人。用其他的法子,却是侮辱了对方。
那人沉默片刻,郑重的应下:“小的一定不会告诉任何人。请陶侧妃放心。”
陶君兰再一拜:“那就多谢您了。”
“不瞒陶侧妃说,我家老母亲在天灾是捡回了一条性命,曾对我说,这都是陶侧妃您赐的。叫我们兄弟日后务必供奉您的长生牌位才行。”那人笑了笑,声音有些哽咽:“别说我母亲,就是其他许多人也是一样,对您不知多感激。只要您吩咐一声,小的是什么都愿意去做的。”
滴水之恩,当以泉涌相报。这个道理虽然简单,可做到的人却是极少。但是今儿显然这人就是这么一个意思。陶君兰看着,心里越的难受愧疚起来。
“你回去之后,提我向你母亲问个好。多谢她老人家惦记着我,更为我祝祷。”陶君兰这话说得再诚恳不过,事实上,她也没办法不诚恳。说真的,听到有人这般感激,甚至为她立长生牌位,她心里的触动不可谓不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