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确定吗?”素兮忙问。
温故点点头,“你当知晓,摄政王大军如今是丧家之犬,如果有人在军中行动,那必定是大事。萧容身为主将,怎么可能置之不理呢?有刺客,那就说明是有人来抢回孩子。没有了孩子,萧容拿什么来要挟无忧把蝴蝶蛊拿出来?”
素兮面色微紧,“公子,你倒是说句话啊!”
赵无忧想把杯盏放下,可因为手上的轻颤,竟瞬时打翻了杯盏。茶水倾泻,沿着桌案不断的落在地上,可想而知她此刻内心的波澜壮阔。
面上,她仍是清浅淡然的姿色,“既然孩子不在,萧容也不在,那就没什么可顾忌了。咱们带的人虽然不是太多,但也有足够的法子灭了这帮后顾之忧。”
素兮俯身蹲在赵无忧跟前,“可是公子,这消息可信吗?温故也只是看了一眼罢了,咱们都是凭空臆测啊!”
“是我太感情用事了。”赵无忧望着她,眸色微沉,“我只顾着追赶萧容,却忘了一个最是浅显的道理。萧容现在是在逃命,领着这帮人一起跑,不是自寻死路吗?目标那么大,走哪都是个死。还不如跟军伍分开,让这些送死的人来误导我们。”
素兮敛眸,“这么说,萧容真的可能已经不在军中。”
“我们追赶着大军几日,迟迟没有下手,已经输了。”赵无忧低语,“萧容这会,估计都跑出十万八千里了。等我们继续追,约莫他已经去了关外。”
“我去追!”温故切齿,“无论如何,小思睿不能落在萧容的手里太久。孩子太小,经不起折腾,若是……我这条命赔上都不够。”
“你跟孩子一样重要。”赵无忧抬了眼皮看他,“我不希望任何人出事,所以此后别再说这样的话,我不愿再听见。爹,你先领着人出,此去只有往南才能出关,所以萧容不会在大邺境内久留,他要想活命就得离开大邺,否则随时都有被现的可能。关外大漠,他最是熟悉。”
温故颔,“好,我马上点兵出。”
“让影卫跟着你。”赵无忧道,“这事儿毕竟得悄悄的办。”
温故起身往外走,“我马上就走。”
“爹!”赵无忧喊了一声。
温故回头看她,满脸愧疚,“我会小心的。”
“不要对我说抱歉,你不欠我的。”赵无忧自然知道温故的心思,“别心怀愧疚,你只当那是你的外孙女,不要觉得是欠了我的,所以才会拼命。我还是那句话,不管是你还是孩子出事,我都会悲痛欲绝,生不如死。凡事三思而后行,没必要走到最坏的那一步。”
“我记下了。”温故红了眼眶,“你跟小思睿,也是我最重要的人。”
语罢,温故疾步而去。
赵无忧徐徐起身,长长吐出一口气,“素兮,这将是一场恶战。萧容既然不在军中,那也是一件好事。萧容不死,我将此生难安。”
素兮拱手抱拳,“请公子吩咐,卑职赴汤蹈火,在所不辞!”
“吩咐下去,整顿军务。派一小队人马守在山下,每隔半个时辰,擂一次战鼓。”赵无忧眯起危险的眸子,“用老办法,乱山上的军心。”
素兮颔,“卑职明白了。”
心里头的颤抖,终变成了一种怨恨,无处泄的怨恨。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恨过一个人,几乎是咬牙切齿的,却也是无能为力的。
正是身为母亲,所以她对孩子的担心与忧虑,让她判断错误,错失了找回孩子的最好时间。萧容失踪了,她的女儿也跟着失踪。
也许会被带到关外,这一路上还不知道会遭遇什么。
孩子会不会饿会不会哭?
孩子若是尿了,会不会红屁股?
还有这关外风沙大,如果真的到了大漠里,孩子会受得了吗?
赵无忧不敢想,每每想起,左肩下方的位置就鲜血淋漓得厉害。那是她十月怀胎掉下来的心头肉啊,是她跟他最后的骨血与希望。
萧容带走的不只是个孩子,还有赵无忧的精神支柱。
温故领着人去追萧容,虽然不知道他具体往哪个方向去了,但他肯定不敢走边关重镇,毕竟要出关得验身份。萧容已经是丧家之犬,他肯定要走偏僻的路,这样才能安全出关。
到处都是关卡,为的就是拦截摄政王大军,所以大道上萧容走不出去,只有绕道才能离开大邺境内。
温故只能凭着经验去追,能找到蛛丝马迹自然是最好的,如果实在找不到,那也只能怪天意如此。
赵无忧的扰敌之策似乎起到了一定的作用,对方疲于奔命,让对方时时刻刻处于精神紧绷状态。等着他们真当放下警惕,就该是赵无忧奋力一搏的时候了。
剿灭摄政王大军,方能断了萧容的最后退路。
退路……赵无忧细想着,自己有退路吗?好像至始至终,她都不曾有过退路。这该死的世道,为何就不能给她一条退路呢?
心绪飘远,她想着自己的女儿,想得心如刀绞。想着未归的离人,想得肝肠寸断。
这大漠孤烟,黄沙漫天,也不知染了多少的离人泪。
沙漠孤舟,一个孤零零的客栈立在里头,这儿是大祁与月氏的边境,三不管的地带,只因为都是荒漠,来去也就是过往的行人。四通八达的地方,来这里的人也不知去往何处,但都只有一样,那就是人疲马乏。
门外头拴着骆驼,棚子里头有几匹马。
坡脚的伙计正在喂马,疯癫的老头子蹲在门口,“又起风了,估计沙暴又要来了。”
“那师父赶紧进来吧,咱把这门关上。”伙计道。
老头子托腮坐在那里一动不动,“嚷嚷什么,都在这里多年了,又不是第一回见到沙暴。我就是想着,那丫头离开这儿这么久了还没回来,别是半道上遇见了流沙之类的,给吞了吧?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,可别又给折腾没了。”
“这都养了那么久的伤,肯定没事。雪兰姑娘武功好,送了消息也就回来了,师父莫要担心。”伙计笑了笑。
老头子白了他一眼,“你懂个屁,这大漠里多孤单,难得有人肯听我叨叨。要是没了这丫头,该有多孤单寂寞。改日我上南抚镇上瞧瞧去,看看有没有中意的,直接给这丫头找个上门女婿,这样就能留下来陪我玩了。”
伙计摇摇头,师父的老毛病又犯了,最喜欢给人乱点鸳鸯谱。
“师父,那雪兰姑娘生得好,一般的人可瞧不上,您呢就别操这份心了。”伙计喂完了马,抱着空箩筐转身,“我去看看木公子。”
老头觉得很无聊,依旧守在门口。不远处来了一行人,大概是要住店的,风沙这么大,这些人自然是不能继续往前走了。
一声轻叹,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守在这里,真当是很无聊。可他又不想回到大祁,这日子……就跟等死没什么区别。
可等死的日子太长了,他总得找个让自己高兴点的事儿才是。
能在大漠里来往的都是有些本事的,所以有本事的人自然比较横,不过在这里就得老老实实的,否则有的是收拾人的法子。
客人们在大堂里吃饭,伙计跛着脚走到老头身边,“师父,这些人面生的很。”
“面生的多了,你又不可能把这天底下的脸都给记在心里,累不累?”老头子嚼着枣子,“横竖我这客栈里头,不许有人闹事。谁敢闹事谁就给我滚出去,外头风沙大,吃沙子管饱。”
伙计点点头,“是!”转而又道,“不过客房都满了,还剩下一间是雪兰姑娘的,这……”
“你最近是不是脑子坏了,先来后到,我管你是达官贵人还是富贾商贩,在我这里只有顺序,没有身份地位男女之别。”老头子很不高兴,那丫头一走就没踪迹,还真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啊!
“那我去说一声,让他们合住好了,横竖这儿的规矩门口上都写着,过往的客商也都是知道的。”跛脚伙计朝着那帮人去了。
规矩就是规矩,谁不知道这大漠里的规矩。那老头看着疯疯癫癫,可本事不小,道上的人都知道在这客栈里神神鬼鬼都不顶用,这老头说什么就是什么。
所以虽然心里不情愿,可没有客房了也是没办法的。
吃着饭呢,这门就被叩响了。外头的风沙已经起来了,到处都是迷茫茫的一片。大概又是来投宿的,所以谁也没在意。
“是雪兰姑娘!”伙计笑了笑,“快些进来吧!”
雪兰进了门,摘下了头上的轻纱斗笠,抖落了一身的黄沙。伙计赶紧去外头把马匹拴好,免得到时候马跑了又是一大损失。
只不过今儿这客人好像有些多,而且都是生面孔。这段时间来来去去的,都不是这帮人。所以雪兰愣了一下,然后便抬步往楼上走。
“掌柜的,不是说没有客房了吗?这讲求个先来后到的规则,怎么到了这漂亮妞身上就不作数了呢?”大堂里的那波人自然不答应。
雪兰没有理睬,只是看了一眼掌柜的,便继续往楼梯口走去。
下一刻,突然有人凌空落在她跟前,那一副贼溜溜的眼睛都落在了雪兰身上。这异域风情的女子,眉目妖娆,身段婀娜,换做是谁都会起那么一星半点的邪心。何况这大漠里头,缺的就是水和女人。
老头子微微皱眉,这点心思还是看得出来的。这女人生得太漂亮有什么不好,不好的是那些用下半生思考的孽障。
想想自家的小徒弟,那也是个美人,美丽无罪。但是觊觎美丽,就是罪无可恕了。
一想到这儿,老头朝着伙计使了个眼色,伙计跛着脚上前,“这位客官,这姑娘是咱们这儿的长客,所以有一间客房。诸位不知是我们未能提前告知,请诸位包涵,莫要在这里惹是生非。”
“什么?你说谁惹是生非?”那彪悍的汉子可不答应,这娇滴滴的美人就在跟前放着呢!
雪兰本就是个冷美人,是故自然不会给他们好脸色,冷冷的低喝一声,“滚开!”
这一声吼,那几个人也跟着起哄,走了过来。看这样子是不罢休了,寻思着是想欺负雪兰,都以为雪兰是好欺负的弱女子。
跛脚伙计蹙眉,“你们别闹事,这是我们的地方,诸位若是不想住店,就滚出去,恕不招待。”
“让开!”那些人哪肯理会这个坡脚的伙计,一双双眼睛都落在了雪兰身上。
雪兰微微绷直了身子,抬头看了一眼老头,“敢问掌柜的,若我在此动手怎么算?”
“打死算你的,打不死算我的。”老头笑嘻嘻的嚼着枣子,“这黄沙漫天的,打死了往大漠里一丢,戈壁滩上的秃鹰能好好的饱餐一顿。”
雪兰点头,“那就送他们去喂秃鹰,让你亏的这买卖,记在我头上,来日我当连本带利的还给你。”
“好说好说!”老头坐在一旁看热闹,“老头子好久没瞧人打架了,心里正痒痒呢!”
深吸一口气,雪兰瞧着眼前这些人,眸光微冷。
下一刻,这帮人突然集体扑了上来。雪兰的这些话显然是激怒了他们,一个弱女子还敢口出狂言,他们自然是不答应的。
谁都不相信,一帮壮汉还敌不过一个女子。
可偏偏,雪兰让他们都服了气。她下手惯来不留情,早年在风月场所也是冷到了极点,此刻有人敢轻薄她,她更是下手无情。
一帮壮汉被她打趴下,连爬起来的气力都没有。
跛脚伙计一声吼,“滚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