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空的边际闪烁明亮。
“在放烟花了。”初月晚望着那面轻声说,“师父是知道今夜烟花盛放,才决定今夜动手的么?动乱和爆炸的动静,在这烟花掩盖之下,是不容易立刻察觉的吧。”
“本不是今日的。”岳清欢微笑地也向着那边眺望。
初月晚道:“师父为何没有料想到裕宁会提前发现端倪,制止我所作所为?”
岳清欢不语。
也许他是没能够提前发现,又或者像师父在梦境彼端所给的暗示,即便是她发现也无能为力,不如顺其自然。
可是现如今,师父不还是紧紧拉着自己不放,生怕自己破坏了他的计划么?
虽然此时此刻不适合得意,但初月晚隐隐感到了一丝希望。
但凡师父心中无底,便是自己的希望。
岳清欢按着她不动,初月晚却感觉不到他使上了什么力气,好像只是轻轻搭着,随时可以挣脱。
但初月晚没有贸然尝试。
毕竟师父平日里看起来仙风道骨,一旦动起手来,反应并不逊色于习武之人。
多出一百年的人生,果然不同。
即便剑拔弩张,泾渭分明如今,初月晚面对他仍恨不起来,唯有悲哀惋惜盘踞心头。
应该么?
此人毁了自己的一生,若无今世,自己大概连为亲人哀悼的机会都没有,又如何能对始作俑者论之不恨。
可也是今世,让自己和自己的仇人成了师徒。
人生多少不得已,都是循环往复的一报还一报呢。
若自己恨师父的欺瞒,恨他意图颠覆王朝,戮尽自己的亲族,那么师父也有多恨自己毁了他的一切,两世二百年的奠基,他对此世间不公天翻地覆的反抗。
似乎这样想,他们之间也扯平了。
可是师父看起来,完全不像在恨自己的样子。就像自己,头颅胸膛皆是空空荡荡,在前世那一场乱局之下,悲喜都变得麻木。
初月晚低头看着他的影子,若不是现实中正被反绞钳制,这影子仿佛还是当年在摩天塔,彻夜对影修习的他们师徒二人。
原来这就是轮回。
“裕宁似乎明白师父所讲的超然物外了。”初月晚忽然说道,“超乎个人,视野神识远及广大天地之间,命运轮回,似乎都没有那么沉重了。”
“裕宁想通了,还是在诳为师呢?”岳清欢话语中有些许无奈。
“裕宁还是想不明白,若师父早就知道轮回使然,推翻一个王朝还有下一个王朝,纵然广布信仰,信仰也将腐朽,天下合久必分。为何又要做这件事,惹得生灵涂炭。”
“这话,你在前世问过了。”
初月晚愣了愣,道:“师父记起前世的事,是越来越清晰了。”
岳清欢颔首揉了揉她的头顶:“与裕宁相互明鉴之后,为师的迷障也有所开解了。”
“所以,为何?”初月晚追问。
“为师在赌。”岳清欢道,“而且为师以为,赌得值得。一个非是以血脉为传承的世代,连人们精神上的寄托也非是皇帝一般绝对的主宰。为师活着也好,死了也罢,他们都不会动摇。”
“这样是可能的么?”初月晚问,“师父自己会放权裕宁并不怀疑,但若师父放权,何人又能主理这天下乱局?”
“所以说,在赌。”岳清欢道,“赌大国师成为一个无形无影的符,以初代的为师,传给次代的你,你仍会选择适合你的下一个人选,巩固重新奠基的秩序。”
“师父若选错?我若选错?”